林斯通是林氏家族旁支,他不是科举出身的官员,而是荫官,到了这个位置,他的上升渠道几乎已经被堵死了。
但他并不在乎,三司铁案主事的位置他做了不少年了,这是个肥缺,过得非常舒坦,他对此很满足。
他工作颇为上心,一早就来了,正泡了一壶清茶,准备好好地清醒一下昨夜辛勤劳作之后有些昏沉的大脑。
但于清石突然闯了进来,让他吃了一惊。
于清石算是他的心腹,但不经招呼就闯了进来,这种事情终究是没有什么礼数的。
于清石看到林斯通恼怒地盯着自己,也有些慌,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了,急声道:“大人,出大事了!”
林斯通怒道:“没错,你出大事了!”
于清石急道:“大人欸,这些细节先别纠结了,真出大事了!”
林斯通心中一颤,但他没有说话,而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清嗓子道:“说吧。”
于清石道:“大人,刚刚我碰到送王判官的公文的胥吏,你道我看到了什么?”
林斯通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不满道:“直说便是!”
于清石凑过来低声道:“勾当司递交王判官的公函,请求清查铁案一季度账册!”
林斯通腾地站了起来,声音都有点发抖:“什么!你没有看错吧!”
于清石苦笑道:“我这对眼珠子大人是知道的,怎么可能看错!”
林斯通走了出来,左右走了一通,突然问道:“公函送去哪里?”
于清石道:“那个小胥吏说是送去三司使包大人那边!”
林斯通脸色白了三分,春日颇为厚实的春衫都透出几分湿意。
怪不得他如此惊慌失措,铁案的账根本就经不住查,别看都是做账的老手,拿来糊弄外人没问题,但哪能糊弄住勾当司。
勾当司就是职业做审计的,若是没有几把刷子,当年能够震慑整个三司?
林斯通慌了心神,嘴巴里只是乱骂:“特么的小扎种,不就是骂得狠一些么,可二十一案十四司,谁没有骂他啊,怎么就偏偏拿咱们铁案开刀呢!特么的,特么的!”
于清石看到平日里以世家子弟自居的林斯通竟然毫无涵养,心中不由得鄙视起来,但嘴上安慰道:“大人,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那个地步,莫慌!”
林斯通怒道:“莫慌,莫慌,你知道那是谁么,那是包黑脸!事情若是捅到他那里,我家里说话都不顶用!”
林氏在汴京算是个家族,但也只是不入流的小家族,家族中官职最高的不过是个八品官,哪里能够在包黑脸哪里说得上话。
而且就包黑脸那六亲不认的嘴脸,别说八品官,之前疏通惠民河的时候,皇亲国戚在他那里碰壁的也不知多少,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网开一面。
“死定了,死定了,这次死定了!”林斯通惊慌失措。
“大人!”于清石舌绽春雷大喝一声。
林斯通被吓了一跳,惊慌地看着于清石。
于清石安抚了一下内心的不安:“大人,这个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林氏家族扛不住,但您背后的大人物可以扛,他们不能光拿钱不做事吧?”
林斯通恍然大悟:“是了,你说得有理,我这就去!”
于清石一把拉住想要小跑出去的林斯通:“大人且慢。”
林斯通愣道:“这又是做什么?”
于清石道:“大人,事情还没有到那个时候。”
林斯通急道:“公函都到了包黑脸那边去了,马上就是性命攸关的时候了,怎么就不是时候呢?”
于清石轻声道:“只是一份公函罢了,三司每日里的公函如同雪片一般,不是每个公函都能够通过且执行的。
包大人未必会通过申请,即便是通过申请,也是勾当司执行,即便是来查账,也未必就要查出点什么东西来。”
林斯通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于清石笑道:“包大人看似公正严明,但他也知道轻重,这事若是查下去,牵扯的东西太多,范围太广,到时候包大人也未必扛得住。
这可不是什么惠民河这种无足轻重的利益,私铸钱币这种牵涉深广的事情,他未必就敢查。”
林斯通怀疑道:“若是查了呢?”
于清石笑得更加高深莫测:“三司的账哪有那么好查的,咱们都未必能窥得全貌,就勾当司那边老弱,他们荒废了二十来年,他们还有这能力吗?”
“若是有呢?”
见到林斯通如此愚笨,于清石心下烦躁渐深,但他的身家富贵和林斯通是绑在一起的,他不能放任不管。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中的鄙视:“即便是有,欧阳辩也未必敢查!”
林斯通将信将疑:“那小子也就十岁多,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