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便听到孔兴岳脱衣服的声音,溅起了一片水花。
“我来替你们写,以衣代纸,以血代笔!”
黑暗中,孔兴岳望着众人,接着又道:“你们谁先来?”
沉默了许久。
黑暗中,又有一个声音响起:“俺来吧,俺叫张铁勇,从军之前,是庄稼家汉,想要给俺娘写一封信。”
孔兴岳抿了抿发白的嘴唇,让两个人帮忙举起他的衣衫,狠狠咬破指尖,沉声道:“念!”
紧接着,张铁勇念一句,孔兴岳便写一句。
可哪知念着念着,张铁勇却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声音沙哑,却引得众人动容。
“娘啊,俺对不起你……让您老白发人送黑发人……生不能在膝前尽孝……只能来世做牛做马……”
但张铁勇说完,孔兴岳已经把他的长衫写得满满当当。
“张铁勇,把你的遗书高高举起,等它干,不要让水浸湿!”接着,黑暗中,孔兴岳给张铁勇递过去了那一件全是血字的长衫。
张铁勇擦去了眼角的泪水,颤抖着双手,本来无比虚弱的他,这一刻,仿佛是回光返照一般,高高举起双手,把那一件血字长衫托举着。
不然它沾到半点水。
但这一幕,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到。
“下一个。”写完之后的孔兴岳扫视着黑暗,继续道。
顿了顿,孔兴岳补充了一句:“自备衣服。”
“我叫宋柯,原本家住长安,家中父母早已亡故,一生也未娶妻……没有子嗣……孑然一身,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黑暗中一个声音再次响起。
孔兴岳微微张口,刚想说下一个的时候,这个声音又说道:“但大家都写了遗书……我不写也不好……”
孔兴岳板着个脸,嘴角抽了抽,只能咬着牙,再给自己咬破了一个手指。
开始以血行书。
“能加入万民城……能在朝不保夕的乱世……有一个家……其实我已经很满足了……老婆孩子什么的从来没奢求过……如果真要留下些什么话……我……我……”
这个叫宋柯的,说着说着,忍不住哽咽了起来:“我……我现在……我现在好想活下去啊……好想走出地底……躺在太阳下面……在万民城外的那颗老槐树下……吹吹风……”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愈发虚弱了起来。
他仿佛出现了一个幻觉。
看到了万民城。
阳光明媚。
老槐树茂密如盖,给过路的行人留下了一片阴凉。
他正躺在主公发明的躺椅上,悠哉游哉地吹着风……
听到他的诉说,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的心,猛地被拨动了一下。
孔兴岳也是如此,声音哽咽道:“下一个。”
随后,黑暗中,传来一个又一个声音。
每个声音,都是一段故事。
人之将死,所有人的故事听起来都那么感动,让所有人都感同身受。
写着写着,除了孔兴岳之外,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
孔兴岳已经咬破了自己的所有手指。
严重缺血。
已经十分虚弱,需要人搀扶才能勉强站立。
“还有一个人,你想要说什么?”但他却还在咬牙坚持。
他想要给这些被困在地底的军工队的人,一个让世人知道的机会。
从前,他们便是默默无闻。
冲在战场前线,挖掘战地共事,默默保卫着万民城。
如今,更是为了解决旱灾,被困在了地底,暗无天日。
他想要给所有人一个让世人认知的机会。
告诉万民城的十万百姓。
曾有十五个人,为了他们挖掘地道,修筑暗河,死在了地底深处。
若有朝一日,枯井生泉,万民城外的大槐树长出新芽,希望那些百姓们,能够想起他们……
“我……我想要给妻子写一封信……”最后一个声音,也在黑暗中响起。
孔兴岳抿了抿唇,道:“念。”
“我……我想说的话有点长,要不……还是让我来写吧……我识字的。”这个声音接着说道。
孔兴岳身躯一颤,微微点头。
接着,就听到这个声音变得哽咽了起来:“我本一书生……生逢乱世,得入万民城,还能在万民城内遇到你,真的是三生有幸,映儿,我已经知足了……”
他一边念着,一边学着孔兴岳,咬破手指,在自己的长衫上,写下了工整的小字。
“吾作此书时,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已成阴间一鬼矣……吾作此书,泪珠与笔墨尽下,恨不能搁笔……”
写着写着,此人竟然抱头痛哭,嚎啕之声,让人肝肠寸断。
“吾离家已三月余……吾儿想必已能呀呀发声……恨未能见其一面而独赴黄泉……倘其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