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言?”
陆辛这个异样的问题,一下子便让周围变得非常安静。
左右两边的人,都明显被这个问题吓到。
有人脸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有些立刻警觉,惊恐的向四下里深沉的夜色看了一眼。
也有左边的人,明白了陆辛的意思,有些同情的看向了右边观测点里的那六个半人,从他们的主观判断来看,他们已经意识到陆辛是在说这些观测点里的人,也明白了陆辛的目的。
只是,一时之间,还没有人,把这个问题和自己联想起来。
这种问题,多少都有些晦气,所以周围沉默了好长一会,没有人急着开口。
陆辛轻轻叹了口气,抬头向一个人看了过去。
那个人是这支先头部队的队长,脑袋被子弹打断了一块,通过伤口能看到受损的脑浆。
但从他现在的站姿,处事的风格来看,他生前定然是一位精英战士。。
他那一只完好的右眼,留意到了陆辛的眼神,似乎是出于一种配合的考虑,便第一个走了出来,笑着道:“如果我死在了这次任务里,那我希望单兵先生回去告诉我娘,让她以后照顾好自己,我们青港的抚恤一向给的大方,应该够她老人家以后的生活了,只是……”
他顿了顿,笑道:“千万不能再让我那个不成器的舅舅骗了去。”
陆辛点了点头,轻声道:“我记下了。”
这位队长,倒是怔了一下。
他本来只是见无人开口,给打个样,没想到陆辛这么认真。
“我……”
见队长发了话,有个心脏还插着一柄匕首的战士忽然笑着开口,道:“什么事都有个意外,那我也说一下。如果我死了,我希望有人能回去告诉我弟弟,一定要让他好好读书,再和街面的小流氓混在一起,就打断他的腿……念书才是最主要的,要他,念文科。”
“说着倒还挺有趣……”
这时候一个稍微了点年纪的中年男人笑着道:“那我也说,我的孩子刚刚才三岁,想着回去给他补个生日呢……我想有人捎话给我老婆,我想好了,培训班就报个钢琴吧……”
“在这个时代,学这玩意儿有用没用且不说,孩子喜欢最重要了。”
“……”
他们仿佛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一个接一个的说了起来,气氛倒是渐渐热烈起来。
左边的先头部队十二人,几乎都说了自己的“遗言”,右边观测点里的人也反应了过来,他们似乎已经渐渐察觉了什么,不经意间,都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同伴,无论确定他们这时候是否发现了什么,只是能够隐约的感觉到,有不少人,脸都露出了深深的恐慌。
“我……我也说……”
一个观测点里的年轻研究员颤声开口,他的胸膛早就腐烂,肉一块一块的掉,他脸努力的挤着笑容:“我……我快和女朋友结婚了,彩礼都给了,三万,她家里……很满意。”
“如果我回不去了,想让人告诉她,再去找……找一个……”
他说着,起初脸还带着僵硬的笑。
但渐渐的,这笑却变得复杂,与痛苦的表情融合在了一起,声音也已含混不清。
忽然间,他慢慢蹲了下来,声音也带了哭腔:“不……不对,我不想让她再找……我知道现在应该说让她再找一个,才是对的,才让人理解,但是,但是我真的舍不得啊。”
一边说,他一边用力捶着自己的胸膛:“我喜欢她,我只想让她嫁给我啊……”
陆辛看着他痛哭的样子,黏稠而腐烂的血水,从他的眼眶里渗了出来。
被他用力拍击着的胸膛,一块一块的腐肉,坠落在了地。
……
周围的气氛变得冷幽幽的,只有帐篷和远处指示灯的灯光幽暗发亮。
这种恐慌的氛围已经影响到了其他人,看着痛哭的人,忽然有人触电一般,慌乱的去摸自己的身体,从头一路摸到脚,也有人用力的捂着自己的胸口,仿佛在分辨有没有心跳。
在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时,他们完全没有怀疑。
但当他们心里有了这个怀疑时,就越来越按捺不住心里的恐慌感。
而这种恐慌,倒是意外的让他们产生了某种接近真相的直觉,飞快的醒悟。
“张……张哥,你看看,你看看我脑袋是不是有个洞?”
有人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使劲扒着额头的弹孔,给旁边的人瞄。
“我看……我看看……”
另一个人使劲睁着眼睛去看,用力的揉着:“我有点眼花,眼花了……好几天了。”
“那……那是因为你的眼睛破掉了……”
“……”
先是从观测站的人开始,渐渐的,恐慌蔓延到了另一边的先头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