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羌丞相府。
闻子簌背靠在椅,青衣如流水垂下,他那张脸美得浓墨重彩又妖异绝伦,眼里光华流转。
他表情不太好看,将手里折子摔了出去,身子都没动对下头低着头不敢说话的下属抬眉,神色莫测:“付屠那个蠢货。”
还没问就直接交了底,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自个儿有个靠山。
当初他将这人安排下去只是想找个好拿捏的酒囊饭桶,蠢成这样真是无话可说。
他捏了捏眉心,森然:“让他死在蓝州城。”
至于秦照照那里,闻子簌勾了勾唇角。
临时牢狱比秦照照想得要正常很多,和她前世第一次看姒郁折磨人的场景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下。
秦照照微不可察松了口气。
付屠被绑在角落里,从被抓进来开始就没有安静过,一直骂骂咧咧。
他毕竟是一城之主,在被抓之后至少有三波人来救人,但都毫无意外失败做结,估计他还不知道,一直底气很足的样子,笃定自己不会有事。
他大概还不知道闻子簌不会救他。
弃子而已,浪费时间。
那些秦照照想象中的刑具一件没有,姒郁在付屠面前站定,低头:“闻子簌告诉你令尊对他有恩,所以心怀感激?“
他对除秦照照以外的人说话的时候很不一样,面看去虽然柔和又好说话甚至带点微末笑意,但是每一个字从唇齿间发出的时候很容易散出冷漠,从秦照照的角度看他从唇到鼻勾出的线条都是不近人情的。
很奇怪。
秦照照站在后面较远的距离沉默地想。
付屠听了这句类似于聊天的话猝不及防一抬头,下巴一坨肉鼓了鼓,拱出来几层。
他心里愕然想这事怎么会有别人知道,明明当时没有第三个人。
付屠第一次见闻子簌的时候正是城主之位坐得艰难的那一年,有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帮手简直是雪中送炭,后来他才知道对方是南羌炙手可热的人物。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年他才更加有恃无恐。
付屠本来已经做好死也不会开口的打算,只是心里对眼前那堆明显不好惹的暗卫手段暗自害怕,他挣了挣手的铁链,模糊:“是又如何?”
姒郁低头的时候不经意就成为俯视的那一方:“令尊是付原山?”
虽然他对付屠的态度不好但这句话并不尖锐,只是很普通也很客气的疑问句。
秦照照摸了摸下巴,在想“令尊”这个词。
付屠略显防备:“是。”
这两个问题在他看来都和闻子簌无关,在不涉及对方的情况下让自己好过一点这他还是知道的,自然有问必答。
姒郁再问:“就这一层关系他给你的安逸日子够还人情了,付城主难道不觉得?”
付屠红光满面的脸色有点发白,他心里一堵。
这事确实是他心里一个疙瘩,他虽然知道付原山对闻子簌有恩但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程度的,他在城主之位过了这么多年自然有些小聪明,很快想到了其中关联。
就是天大的恩情这么多年早就还的差不多了,闻子簌仁至义尽。
裘五在秦照照前面,他从付屠肥头大耳面已经看到松动,微微一叹。
这些手段万分之一用在秦照照身都立竿见影,但公子没有。
姒郁淡淡:“你觉得他会救你,你有用吗?”
秦照照受到灵魂一击,她一时无言,走了两步观察付屠。
他嘴唇发白微颤,颓色初显,脸的热气都少了些,臃肿的身子艰难动了动,像一个巨大的蘑菇被人提着菇头往拔了拔。
“问什么答什么,不说的话,”姒郁微微一顿,后一句对着身后裘五,“手指一根根砍下来。”
付屠重重一颤。
裘五领命,秦照照出去的时候回头了一眼。
她总觉得……事情没完。
客栈。
他们没住修得堪比一座小型宫殿的城主府,而是选了家规模不小的客栈,各睡一间。
秦照照在进客栈之前心里就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事情太多她一时理不出头绪,甚至不知道要说什么从哪一件事开始说。
见到姒郁第一眼开心是真的,劲儿过了之后那一堆东西就挤满了她的脑子,一年多没摆在眼前的问题又冒出了头。
直到姒郁面不改色要了两间房秦照照才反应过来,有那么两秒愣了愣。
晚秦照照睡眼惺忪爬到榻突然想起来花灯掉在姒郁屋里了,她想了想还是披了件外衣下来,穿了鞋。
她站在门外头的时候踌躇了一下,面色肉眼可见的犹豫。
其实是她有事情想问姒郁。
秦照照手抬起来又放下去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在门外等了等。
没人应。
她把门推开,不知道为什么做贼心虚一样蹑手蹑脚,走了两步突然觉得为什么要心虚,挺直了背往里又走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