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次秦照照露出尖锐利刺的时候说这句话是因为秦照照未必会信。
姒郁唇角低诮,接着:“阿照信吗?”
他还没说出口就想过这件事情说出口的后果——无非是加剧矛盾,所以没有必要。
秦照照听了这话一阵恼火,她抬起杯子就往嘴里灌,然后“咚”一声放下,不少酒液还洒了出来,在瓦片留下清晰水渍。
借着那一点头酒意秦照照靠近姒郁,动作很快,顷刻间和他鼻尖对鼻尖,几乎是恶狠狠:“你怎么就确定我不会相信?”
姒郁因为她突然的靠近和倾身被迫后仰,为了保持平衡他一手虚虚揽住了秦照照的腰一手撑在瓦片,看见她明丽大眼里不加掩饰的狠意。
那情绪太浓烈,灼烧得他有片刻失神。
这样鲜活明亮的秦照照,姒郁很久没见过了。
他伸出空的那只手将秦照照脸侧一缕发丝拢到脑后,低低认错:“阿照,我错了。”
秦照照保持那个姿势:“能对我有点信心吗?”
跟这人说话永远摸不着他下一句是什么,转折来得快情绪也变得快,话题主导权很快就能转到他手,然后顺理成章丢了说话的机会。
隔得近,秦照照捕捉到他眼里的一丝暗色。
身下人慢慢开口,神色不变:“能,阿照,我们要掉下去了。”
掉掉掉……下去?
秦照照费解抬头。
下一刻她身下一空,姒郁扣住她腰的手收紧,唇角一挑。
“轰隆”
尘土四溅,屋顶飞瓦。
暗处所有黑衣金边的鬼羽卫同一时间动身抬头,齐齐一呆。
客栈屋顶出现一个巨大的洞,他们视之如神明的年轻公子从混乱和狼藉中起身,似笑非笑投过来一眼。
所有人商量好一样推推搡搡忙不迭转身,还有人匆忙中鞋子被踩掉。
“裘五你个神经,我的鞋。”
咬牙切齿的裘七声音。
“你的不就是我的,拿去!”
剑出鞘的声音。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好歹处理完,赔偿也商量好了,秦照照郁闷躺在榻,瘪了瘪嘴。
这么丢脸的事姒郁在场的时候还能出现就十分离谱,她越想越觉得姒郁是故意的。
她本来还想一鼓作气直接问清楚掉崖之前闻子簌那句意味不明的话,不过看样子还不是时候。
秦照照把头发胡乱一揉,闭了眼睛。
深夜,秦照照屋门被推开。
姒郁脚步放得很轻,他身后跟着个四十来岁的大夫模样人,一边也慢腾腾进来一边抬高袖子抹了抹因为赶路急出的汗。
他在秦照照床边停下,顶着巨大压力颤巍巍搭了脉,目不斜视。
“整体没什么大碍,蛊毒被什么压下去了,夫人应当是遇见什么人伸了援手。不过这蛊毒一直留在身体里总归不是好事,公子要让文益早做准备。”
……
金叶第二天一早就“哒哒哒”来了,她一边猛敲秦照照屋子门一边大声:“秦大人秦大人,起床了!”
秦照照被这大嗓门吼得心里一跳,还在做梦就被嚷醒了,她三两下换了衣裳揉着眼睛打开门,打了个哈欠顺便打招呼:“早……”
金叶看起来要哭出来了,她瞪着眼睛看秦照照,声音不稳:“你,你和秦大人什么关系,怎么一大早会出现在大人屋里!”
秦照照一蒙,猛然想起来什么摸了摸脑袋,诚实:“我就是秦大人。”
金叶眼睛瞪得更大更圆了,她心里什么被“嘭”的一声戳破,“呜呜呜”跑远了。
秦照照没拉住,揉了揉太阳穴头疼地想这事该怎么办。
看这傻姑娘没心没肝的样子应该受影响不太大,回村子里再问问。
不过她没有烦恼太久,因为元参立在门外,灰布长衫,身姿清矍。
他看了眼金叶离开的方向,安慰:“大人放心,交给元参。”
秦照照差点没想握住他的手晃两下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不过她停了停,神色突然不太自然。
元参知道秦照照想说什么,目光在她一身女装停留了一瞬,蔼声:“今年年末元某会进北珏京城,谋个闲职。”
从一开始秦照照的拒绝就很明确了,元参从来能把握进退之度。
秦照照眼睛一亮,由衷为他感到开心:“我觉得你能做到很高的位置。”
这话发自肺腑,元参真的很有才。
元参莞尔:“大人抬举。”
他没有停留很久,两句话的功夫就离开了,秦照照回屋子打算吃点什么然后和姒郁一起回一趟清水村。
那里还有个从莺,秦照照大眼儿冷俏。
秦照照进马车的时候姒郁已经在面了,他后靠在马车壁,闭着眼,内衬领口有一线低潋的浅蓝色光。
看去……很累的样子。
秦照照稍稍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