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是何夕。
檀木沉香无声无息散开,室内陷入无边安静。
秦照照一睁眼的时候窗外一缕淡金色阳光透了进来,刚好照在地细口短颈描金瓶。瓶子里插着束淡粉色桃枝,应该是折下来不久,花瓣舒展。
真·日三竿。
她脑子还迷糊,又闭眼蜷了蜷身子,然后伸懒腰,把堆在身边的被子往下一踢。
一声闷响。
踢完秦照照就反应过来,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一秒钟不到就鲤鱼打挺坐起来,紧张往下看。
榻下人沉默了一瞬,可能也没太清醒,一半墨发勾缠在深青色层层叠叠纱帐一半铺散在地,浅色眸子带着烟雨后雾气群山遮掩的朦胧,那身月白寝衣领口微开,料子柔软舒适。
顺着领口依稀可见一线玉色。
美色在前,秦照照却心虚地往里退了半个身子,脚趾头都不安地动了动,心里泪流满面:“那个,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一个人睡惯了,一时半会没想起来身边还有个大活人。
救命啊啊啊啊我死定了我刚才做了什么!
秦照照面部表情绝望。
姒郁没起身,顺着刚刚的姿势改为跪卧在榻边,手搭在榻。他并不在意这样一个几乎是单膝下跪的姿势,只是轻而缓眯了眯眼——这样做的时候眼弧就被拉的格外长,无端有种勾人的靡丽感,和殷红鼻尖痣一起添了种和往日温柔截然不同的妖治。
刚醒,他声音低哑眼尾带一点薄红:“阿照,你胆子变得很大。”
像一只变态大妖精,专门蛊惑人心挖人心肝。
秦照照差点招架不住,她已经后退到后背贴紧冰凉墙面的地方,退无可退,只能哭丧着脸:“要不你先来再把我踹下去?”
姒郁动作一顿,好笑:“阿照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他收回那种过于明晃晃的视线,折了折袖子轻挑唇角,眼里有细碎光亮:“阿照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夜。”
秦照照:呆滞。
她脑子一轰整个人从头顶一直绯红到脚底,淡粉色的指甲壳都好似变了颜色。
片刻姒郁好心补充:“不急,阿照可以省点力气。”
出城的路。
长岭牵马在街走是件很常见的事情,加秦照照换了件深色利索男装所以没什么人注意到。
裘五牵着匹马跟在秦照照后头,瞧见她脸就没下去的颜色抬头望天,纳闷:“这天虽然没什么风儿也不热啊。”
秦照照没马,在底下闷头一个劲儿走,时不时用手扇扇脸的燥热,她生硬转移话题:“你知道长岭杜觉吗?”
才被裘七报复性科普过的裘五心塞了那么一瞬,不假思索:“听说过。”
“欸?”
秦照照只是随口一问,得到肯定的答复倒有点意外,在她印象里裘字头的明卫大部分都长期待在北珏京城,在长岭暗卫跟得多,裘五居然会听说过长岭远郊的杜觉。
杜师傅名气真有那么大?秦照照疑惑地想。
她不知道其实正常,走的时候杜觉还没驯服那匹叫踏云的烈马,只有少数认识的人提到他才会竖大拇指称赞马技。
裘五眼里晦暗了一刻,再开口的时候恢复嬉皮笑脸样子:“夫人有所不知,四年前杜师傅驯服了一匹东胡送来的汗血宝马,很快声名大噪,门拜师的人数不胜数,属下知道不是什么奇怪事。”
他继续:
“夫人要去找杜师傅?属下听说如今见他一面可不容易。”
其实别的人也没什么,十来岁时候交的伙伴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秦照照昨儿在长岭街匆匆走一圈就发现拆了不少地方,城门口卖大饼的佝偻老婆婆没在了,街头那家卖吃食的换成了服饰,城西的宅子变成了商铺。
她只能从很小的地方窥得一丝从前的痕迹。
人就更不用说了,就算秦照照还能找到对方估计也认不出来谁是谁,她心酸地发现这一点。
不过杜觉还是要见一见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何况人家实打实将一身马术倾囊相授。
“去,不过我不知道他现在住哪儿。”秦照照拉了拉缰绳回头期盼瞅了眼裘五。
姒郁手底下的人从来不会让人失望,裘五眼里吊儿郎当不太正经,黑色面巾下唇角却绷紧又放松:“属下带您去。”
秦照照笑意吟吟看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他马在前面带路。
城门已经离得不远了,可以看见拦在那里例行检查的守卫。
日头盛,古朴厚重城墙立在阳光下,满身痕迹功勋,以一种守护和宽慰的姿态沉默无声圈住了整个长岭城。
经年沧桑波折,风雨不动。
秦照照跟着裘五出了城门,经过一条岔路的时候目光一凝,她眯着眼睛看着前边裘五背影无拽下颗腰间碎珠扔在地。
马跑了三四里路开始看到一大片混着枯黄色的贫瘠草地。
这片地儿以前就是土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