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然投来疑惑的目光,卫青不禁再次苦笑一下,然后这才对张然解释道:“匈奴人逐草而居,牧牛羊,衣食所需尽出于此,其贵者食畜肉,贱者饮食其余。牲畜之皮乃鞣以为革,其毛则集以为裘。正如我中原之民,沤麻织以为布,抽蚕丝纺以为纱那般,裘皮之衣制作之时也是需要许多道工序的,而且其耗时更为长久。”
顿了顿,卫青又道:“青曾问计于边地之民,乃知其裘衣制法。先说皮革鞣制之法吧,匈奴人杀牲畜,取其皮,先以烟火熏之,后置于背阴之地阴干或风干。而其后,则以草木之汁液反复鞣之,待其柔软之时,缝以为衣。此过程,少则数月,长则半年,且须在夏秋温暖之时方可。
至于牲畜之毛发,其味膻腥,难以处理,需经反复清洗,晾晒,方可勉强使用,但即便是经过长达半年或者一年的晾晒之后,其味依旧腥臭难闻,连普通牧民都不喜之,多做成毡,或发给奴隶使用。
唯有牲畜腋或腹下少许绒毛可用且没有太多异味,是以有集腋为裘之说。但一件裘衣至少需采集数百上千头牲畜绒毛,才可制成,其价比千金,难以分发普及给普通士卒啊!”
听到卫青这么一说,不但张然有些皱眉,连天子的脸色也非常不好看。因为如果卫青所言属实的话,那么即使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大汉也很难效仿匈奴人的办法,给边地将士大批量装备裘皮衣物啊!
究其原因,一来大汉没有匈奴人那么多的马匹或者牛羊,每年所产出的皮毛自然也没有人家匈奴人多。更何况,因为牛羊饲养的比较少,所以牛羊对于大汉的百姓们来说,那都是非常宝贵的东西,一般情况下,谁舍得杀?
就性价比来说,与其以鞣皮制革为衣,还不如从内地运输麻布过去做出衣服呢,最起码麻布还比较便宜一点,产量也很大,不需要担心原料问题。
二来,匈奴人制作裘皮的方法实在是太原始,太落后了,与中原成熟的纺织业相比,匈奴人的裘皮制作之法,效率太低,耗时太长,限制也非常大,只能在夏天或者秋天制作,这也太坑了!
张然本来还想提出可以用羊毛来纺织成毛衣的办法,以此来解决冬季保暖衣物不足的问题,但听了卫青的讲解之后,张然才发现,自己的想法过于想当然了。
好在卫青提出的这几种难题,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后世毛纺织业那么发达,张然完全可以借鉴其经验,来解决眼下的难题。
所以,在沉思良久之后,张然缓缓抬头对卫青说道:“闻君侯之所言,张然亦心有戚戚焉,鞣皮以为革,集腋以为裘,此两法或许唯有草原的匈奴人可以为之,我大汉乃农耕之民,若强行学之,非但不能受其益,反倒可能深受其害,确实不易学之啊!”
“嗯!”卫青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坚毅的面容上,也不禁泛起几丝愁容,几丝感慨道:“匈奴乃游牧之民,我大汉多为农耕之民,生活方式以及习俗相去甚远。我汉军固可以将其击败,却难以完全占据其地,徒之奈何啊!”
听到卫青的话,张然脸色忽然浮现出一丝笑容,并对卫青拱手道:“君侯,若是我能够化解或者部分消除牲畜毛皮的膻腥味,那是不是就可以直接以羊毛或牛马之毛,制成裘衣了?”
“消除膻腥味!?”卫青闻言忽然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张然,惊呼一声道:“小郎,此言当真否?汝竟有此妙法?”
见卫青反应如此剧烈,张然顿时有些慌了,连忙摇摇头,对卫青解释道:“君侯且勿着急,请听我把话说完啊!我想说的是,我现在只是有这方面的想法和考虑,可以向这方面努力一下,尝试一番。并不是说我现在已经有了具体的方法啊!”
“唔…”听了张然的解释,卫青的表情这才略微平缓了一些,同时也不禁露出几丝失望之色。
若是换成旁边的那个指刘彻,张然敢在这种情况下卖关子,一惊一乍的,自然免不了会被狠狠瞪上几眼,着急了很可能还会被叱责一番。
不过好在卫青性格温厚,他并没有因此而责怪张然,反倒对张然勉励道:“小郎有此想法,也实属平常。吾也曾是如小郎这般畅想过,不过青较为愚钝,苦思不得其解,后来事务繁多就放弃了!不过,小郎多有奇思,手段百出,大可尝试一番,就算不成也无碍…”
“呃..”听到卫青的话,张然也不忍心再卖关子,欺负老实人了,连忙对卫青说道:“君侯,其实数月之前,我曾在山中置陷阱,捕猎小兽,猎得许多鼠,兔等物,后也曾买羊,以杀养取肉。是以,我家也曾积攒了许多皮毛,为了处理这些皮毛,当初我也曾煞费苦心,潜心研究。后来偶然发现,若是以石灰或者盐碱之土,鞣制皮毛则多可消除皮毛的大部分异味!是以,我觉得这种方法或许同样可以在北地使用!”
卫青:“……”
“小郎…”卫青瞪大眼睛,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张然看了足足有近一分钟,直把张然看的有些毛骨悚然之时,才揉着眉心,万般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