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故土难离,可你父皇也要考虑北方的荒芜,眼看着已经到了春耕季节,再耽搁下去,怕是百姓明年就没吃没穿了。”
马皇后把挑出来的菜苗交给宫女太监放好,她擦了擦手道:“凤阳那些迁移的,已经有余粮了,今儿你父皇和李相国他们又商议继续北方移民,会有个论断的。”
朱标点头,等他们商议出个结果来,自己再想对策,这件事情是他承诺过的。
从暴元手里接手过来的江山是一个烂摊子,北方动荡不安,底层百姓流离失所。山河满目疮痍,到处残垣断璧,遍地哀鸿,骸骨成山,民不聊生。
老朱出身贫贱,了解战乱时的百姓苦难。他知道政权巩固,经济基础,恢复和发展农业生产,是大明当务之急。
虽然盐务局已经办成,但那些盐商经营的事物还没有让杨慎在扬州安排好。
如今没了卫所军屯,只剩下商屯和民屯,大明疆域河山需要精兵强将,需要粮草银子,所以经济和农事更显得重要。
民屯是朝廷开垦荒田,发展农业生产及安定社会的有效形式,朱标对这个是支持的。
江南多水,江浙一带被水流温柔的包裹,成为鱼米之乡。水养着江南百姓,百姓也给了水生命,世世代代,已经习惯并且喜欢,融入了骨血。
苏州河流两侧,正是桃红柳绿的好天气,水面平静,河堤上三三两两的游人旅客,喝茶赋诗,把酒言欢,如山水画一般安静。
春游的船只不少。不少富家乡绅携家带口,喝着花雕黄酒,乘着江南地方的篷船,岸上有人叫卖着生意。
噗通。
一颗黑色物体从最高的石桥上落入水中,水面荡起涟漪。桥上的人立刻低头去喊。岸边的人凑到近水的地方,看着稀奇。
几个官差喊道:“快救人。狗东西跳下去了。”
随后游人又恢复了热闹,对于跳水落水,大家看的惯了。或许是无所谓,毕竟这个死法不稀奇。
人还是被捞了上来,没死,是个中年男人,随后被官差立刻带去了衙门。
看到又进来的人,和十几天前相比,苏州知府陆文轩那张脸更显得消瘦憔悴了。坐在大案前,静静地望着他手里放的那些奏疏。
“知府大人,人带来了,半路寻死,没死成。”两个皂吏把那人安置在第一把椅子上,随后退下。
陆文轩看着左右两侧椅子上坐着那些人:“朝廷有令,这些公文都在这里,我陆文轩今日就是要告诉你们,迁移是国策,必须执行。”
“陆知府,我们世代居住在这苏州之南,已经习惯,背井离乡之事谁人能干,都想叶落归根。让我们大家族分开迁移,就是讨命啊。”
陆文轩拍了桌案道:“就是明日这河面多几具尸体,迁移也是必须之事。
我若不对你们尽心规劝,国策大事执行不力的罪名下来。第一个就是我陆文轩,苏州府百姓也会将我视为第一大罪人。
你们无论是想骂我,还是想砸了我这苏州府衙,我们都只有一个后果,死罪,大家不要把这大局搅砸了!”
底下几个富商士绅不满,江南就是他们的根基,去了未知的地方更是前途未卜。
当年不少迁去凤阳,有些宁愿出门讨饭,也没有在凤阳生活,但离家十里就需要路引居民簿,他们并不能迁回故乡。
“陆知府,我们交银子捐给北方,可否不用迁移。”
“我如今一把老骨头,迟早都是死,不如就死在这条滔滔不绝的水中。”满头湿发的老头道:“要不还是让子孙辈去罢,我老了,若是知府大人相逼,我就再跳一次。”
陆文轩看了他们几眼,道:“再跳下去,你们脸往哪里搁,让子孙脸往哪里搁,朝廷绝对不会亏待大家的,回去好好想想。”
“朝廷不讲理,北方荒芜与我们何干,我们要进京问问陛下。”几个难缠的地主凶道。
陆文轩起身挥手:“送客!”
“知府大人?知府大人!”几个皂吏把他们都给请了出去,随后看着站在大堂的陆文轩。
“洗地。”陆文轩转过身来对着那几个地主背影扔了本书:“给本官洗三遍。”
皂吏打来清水,把大堂两排椅子底下洗了三遍。看着湿漉漉的桌椅,陆文轩扶着额头:“来人,准备东西,我要今晚进京。”
旁边的师爷道:“进京?老爷这是?”
“进京领罪,是我辜负太子殿下,有愧于陛下,迁民之事我实在毫无办法,快送我去码头。”陆文轩说着就去让人准备梳洗沐浴。
他这些日子对移民国策不断的宣传。手段都是用了,可这些富商士绅死活也不愿意迁移,他这皇命完不成,脑袋也就得去南京交给陛下。
不为名利,为了朝廷南北百姓发展,操碎了心思,可这些人都是油盐不进,甚至扭在一起,肆无忌惮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