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天有常法,而人无常律。”
“夫子时候,天下疆域与如今的天下相比,远远不如。”
“许多新的事物,夫子甚至想都想不到,许多因新的事物而生出的事情、关系、思想,也都是夫子所无法揣度的。”
“夫子生时,以他的学识、品德与能力都无法做到建功立业、有所作为于世,你难道指望他死后,面对完全不同的时局、环境、以他的所学、能力、品德的一部分,便可以做到他自己都未能做到的事情吗?”
荀况看着鞠子洲:“夫子的所学,自然是没有这个能耐的!”
鞠子洲挑眉:“所以荀夫子的意思是?”
“儒门一无是处,不值得学习其义理?”
鞠子洲这话说出来,正在听讲的人中,几人露出恍然大悟神情。
荀况抿唇。
下视一眼,也知道鞠子洲这种把一个结论推到极端处的言论很容易对思维逻辑不完备的人有误导。
他也不生气。
“先生。”荀况对鞠子洲俯身一拜:“敢问先生大名。”
“鞠子洲。”鞠子洲对拜回答。
荀况点点头:原来如此。
“秦人,鞠子洲?”
鞠子洲摇头:“鞠子洲。”
荀况这下有些迷糊了:“鞠先生不在咸阳待着,跑到我这里做什么来了?”
鞠子洲还需要用自己来博取声望吗?
荀况对于这两件事情不是很能理解。
“有些事情想不通,想要向荀夫子求证答案。”
鞠子洲洒然一笑,风轻云淡。
荀况叹息:“我看过鞠先生的雄文,自觉对于鞠先生有所了解,你不太可能会有什么事情是想不通的,也不会因为一些想不通的事情而耽搁自己的时间。”
“那么荀夫子,认同我之前的言论吗?”鞠子洲问道。
荀况无奈叹息。
如果,如果鞠子洲身份一般,只是来寻名望的后辈读书人,那么荀况大可以慢慢纠正他的错误,并且以他为反面典型而向众人警示。
但这样的纠正,一般需要在此事之后,三五日之间。
如此,既能保证不伤鞠子洲的自尊,又可以令众人对这件事情有着深刻的印象,起到教育作用。
可,鞠子洲是鞠子洲。
是已经名传天下的道家黄老家学这一代的扛鼎人杰。
那么处理方式就不能是这样了。
因为对方的身份与来意都与一般的求名之人不同。
鞠子洲,是来争夺文化领域的话语权的!
荀况作为此时事实与名望上的儒家第一人,不能比鞠子洲差!
这是争鸣,是辩理,是确定哪一家正确,哪一家错误的事情,容不得半分退却!
“鞠先生的话,恕我不能赞同。”荀况首先表明自己的立场。
“这是为何呢?”
“自然是因为先生首先曲解了我的意思,而后得到了错误的结论,虽然看上去是沿着我的话语而发展的,但是却突破了我话语之中设置的界限与我话语中隐藏的条件。”
“我讲的话语是,孔夫子没有能力在他所生活的世道里建功立业、有所作为于世。”
“所以由他所书写的春秋,记录他言行与思考的论语诗经乐经礼记等书,事实上也是没有能力让人建功立业、有所作为于世的。”
“我的限定条件与言辞范畴,只在于建功立业、有所作为于世。”
“然而鞠先生的话语则直接地突破了这条件与范畴,将我在此范畴与条件之下的结论推而广之,应用于更广大的范畴与更宽泛的条件之下,说儒家义理一无是处,这是在事实上对于儒家的污蔑,更是对老夫的攻击。”
说到这里,荀况对着鞠子洲一礼:“请鞠先生向老夫道歉。”
鞠子洲不为所动。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
在这时候道歉就是服输。
但,当然也不可能用什么“我会错了意”之类的话进行搪塞。
这等场合,鞠子洲和荀况两个人所代表的,早已经不是他们本人。
因此没有退路。
“卸去了限制条件与言辞生效范畴,并非无意为之,更不是一种错谬!”鞠子洲立刻反驳道:“荀夫子,您自己也是知道的,儒家的学问,对于人生在世的功业没有任何帮助,对于实事,也起不到任何的正面作用,那么我是否可以说,儒家的学问对于想要做实事的人是无用的呢?”
“既然于实事是无用的,那么我是否可以说,儒家的学问是无用的呢?”
又一次的曲解。
荀况从容无比。
鞠子洲所用的这种手段,原就是儒人辩经时候常用的手段,他自然是很熟练的。
“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