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只论主仆,不论君臣,二月的天,围着热气腾腾的炉子,烫着羊肉片和鸭肠,闲适而惬意。
“张让,假若有一天,我不再是皇帝,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一起走?”
张让半坐在下首,一边伺候他烫菜,一边头也不抬地笑道。
“不管陛下是不是陛下,在奴婢的心里头,都是一样的,您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
如今的他,不会再刻意溜须拍马,人生无常,到了他这般田地,还有什么可以在乎的呢。
也唯有这份维系了二三十多年的主仆情分罢了。
刘志一笑,经过了岁月的洗礼,曾经穷凶恶极,被汉灵帝尊之为“仲父”的著名大阉贼,如今却已经宠辱不惊,淡迫名利。
这个改变不可谓不大,看来有些人未必生性本恶,只是桓帝无限制的宠信,一步步膨胀了他的野心,以至于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了。
“张让,你怨怪过父母吗?”
他一生的苦痛,基本上都是偏心的父母造成了,小时候家中遭了饥荒,父母选择将他卖出去做宦官。
却留下了弟弟妹妹,后来看他发达了,又用亲情来绑架他,逼着他满足自己的种种私欲。
他弟弟犯下人命案,被斩首示众,就连本来如日中天的张让,也变成一无所有,父母却怪他没能挽救自己的弟弟。
在老家的那些年,他受尽了父母的责骂和冷落,但张让依然为他们养老送终。
“有什么恨与不恨的,这都是我的命,怪不得他们。”
张让微微叹息一声,刘志觉得他应该也曾经恨过吧,只是这恨,随着岁月的流逝,早已荡然无存。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慢慢吃喝,渐渐的东方开始泛白,刘志的兴致也差不多了。
“来人,传陈寔中德殿觐见。”
刘志拍拍手,去洗漱了一下,精神焕发地去了书房,不多时陈寔便到了。
“陈公,朕昨夜于梦中得一主意,你来看一看。”
君臣二人虽然不常相处,却十分投缘,都是时时刻刻想把国家建设好。
陈寔原本听到梦中所得之言,还不甚在意,毕竟他向来不信什么乱力怪神之事。
待得走到案前,看到刘志所标识的沟渠线路,也吃了一惊,而且皇帝不仅是在大地图上画了全线。
更用多幅小地图,详细地补充说明了一些重要位置,看起来一目了然。
从西藏边缘引水,他也不是没想过。但那里到处都是高山大川,开渠难度,大到不可想象,当时他也只粗略地看了看,便放弃了。
但陛下所标出来的路线,却十分巧妙,避过了所有高山不说,还利用了两边的落差,让河水自己流到西域去。
只需要在一些关键的地方,开挖引导,然后疏通河道即可,与他原先所认为的,难度降低了数十倍。
虽然代价依然很大,但已经有了可行性,不再是天方夜谭,望洋兴叹了。
不过这也让他产生了一个疑问,由于时代和技术的限制,此时的地图都十分的简约,许多细节都无法标出来。
从原有的地图上看过去,山川河流的细节都不是很清楚,但皇帝补充的小图,却清晰地标明了山脉的走向和峡谷的地点。
关于这一点,其实连刘志自己都是后知后觉,他对西藏和西域交界处的情况,完全不知道。
但在梦中却看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哪怕惊醒过来之后,都历历在目,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冥冥中,莫非真有一股力量,在帮助自己不成?
又或许,那力量帮的是这个国家或者时代。
虽然从刘志画的图上看,这条路线确实可行,但毕竟皇帝没有亲临现场勘察过,谁能保证他梦里出现的情景,就一定是真实的呢。
沉吟半晌,陈寔终于表态了,“看起来确实很不错,只是还需得进行实地检验,是否有什么偏差。”
他这人虽然刚正不阿,但到底出身贫寒,年轻时迁延不得志,沉沦文吏多年,因此也精于世故。
所以他虽然没有直接反对,但还是持保留意见,并没有因为对方是皇帝,就盲目遵从。
“那好,图纸就先交给你了,派专人过去勘测一下,尽快给朕一个答复。”
陈寔立刻拱手应诺,他也想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么一条合理路线。
如果真有的话,几乎颠覆了他以前的许多认知。
但刘志自己却对此很有信心,毕竟昨晚梦中所见实在是太过真实,就如同亲临其境一般。
现在最大的难题只剩下匈州,在他的书房里,有一面巨大的地图,几乎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范围。
那是一副完整的大汉疆域图,此时的大汉疆域,甚至不输于忽必烈时代。
北边最远到了伏尔加河畔,西边是如今的尼泊尔和巴基斯坦,以及印度的一部分区域。
而在东面,整个朝鲜半岛都尽收囊中,往南,整个东南亚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