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汉这才眉开眼笑道:“哎呦,小相爷啊,俺真是失敬失敬了。”说着便朝文铭礼点头作揖,样子极是谦卑。
看在他那两万亩良田的份上,文铭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指指座位道:“请坐吧,”说着对文铭仁道:“铭仁,上茶去。”这些勾当见不得人,文铭仁亲自当起了侍应。
听他这样说,老汉连忙摆手道:“别忙活了,俺不干渴。”但文铭仁哪能理会他,转身便撩帘子出去。
见老汉局促不安的样子,文铭礼微笑道:“老丈贵姓?”
老汉又摆手道:“俺不贵,俺很贱很贱的。”
文铭礼嘴角抽动几下,翻白眼道:“你叫啥?哪来的?来干啥?”心道:‘非逼着老子降低层次。’
老汉赶紧比比划划道:“俺地名字很土啊,姓倪,叫巴,倪巴。不过俺在俺们那块很有面子,他们不敢说俺是倪巴,都说俺是倪大爷。”
文铭礼怎么听怎么别扭,却见倪巴老汉一脸的天真无邪,却也发作不起来,只好干笑两声道:“叫什么无所谓,你找相爷有何目地呀?”
倪巴刚要说话,文铭仁把茶端了上来。倪巴一边半起着身子道谢,一边赞道:“宰相府就是贵气,连个下人都是‘名人’,比俺家的‘狗剩’、‘旺财’啥的强多了。”又伸出大手,一把攥住文铭仁柔软的小手,啧啧有声道:“看着小手,哪像个伺候人的手啊。”文铭仁还未发作,他又一脸亲热道:“俺在俺们那儿也算个‘名人’儿,咱俩可得好好亲近亲近。”
文铭仁本来就一肚子不痛快,闻言恼火道:“什么名人?我叫文铭仁!”
倪巴面色沮丧道:“文明人?你嫌俺是个老粗,不文明?”说着一甩手,差点把文铭仁带个趔趄,只听他伤神道:“俺不就在你们家的花坛子里尿了一泡吗……”
文铭礼挥挥手,让几欲抓狂的文铭仁退下,也不跟这个纠缠不清的土老冒啰嗦,沉声问道:“你来找丞相大人,到底要作甚?”
倪巴这才颇为汗颜道:“俺想当个官。”
文铭礼了解的点点头,往椅背上一靠,打官腔道:“这个嘛……”便要说些云山雾罩、欲拒还迎的屁话,却突然想起这人十分缺心眼,赶紧把屁咽回肚子里,直白问道:“想当地方官还是京官?”
倪巴一咧嘴,露出金灿灿的大板牙,晃得文铭礼一阵眼晕,心道:‘满口金牙啊。’就听那倪巴讪讪笑道:“俺想当俺们那得县太爷。”
文铭礼心中失望道:‘一任县令而已,最多不过两万两,还用得着专门跑京城?直接在省府交钱就得了。’但转念一想,一个土财主知道个屁。便存了讹诈的心思,装作为难道:“这个呀,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有点贵。”
倪巴呲牙道:“真的可以?俺把一万亩好地拿出来换还不成?”
文铭礼奇怪道:“另一万亩要作甚?”
倪巴不好意思道:“俺想中个进士。”
文铭礼嘴巴一下子长的老大,他一直以为,这老头子是来为儿孙买出身的,不由失笑道:“你得六十了吧?”
倪巴仿佛受到莫大委屈,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大声嚷嚷道:“哪有?俺才……五十九。”
文铭礼苦笑一声道:“就算不到六十吧,你知不知道超过五十岁就不能参加科举了?”
倪巴一下子愣住了,瘫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胡言乱语道:“这可叫俺咋办啊?俺可是夸下海口,要考个进士给他们看看,再回去当县太爷管着他们的……咋就不行呢……俺不想活了……”说到伤心处,竟然吧嗒吧嗒落下泪来。
文铭礼这才慢悠悠道:“这个……你可以当自己四十九嘛。”
倪巴闻言抬起头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你当俺傻呀,俺当自己四十九有毛用?考官大老爷不信啊。”
文铭礼矜持一笑道:“我说你四十九,他们就信。”
“真事儿假事儿?你不是摆活俺吧?”倪巴可怜兮兮问道。
文铭礼又倨傲一笑,指着房梁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丞相府,大秦所有的官儿都归这管,考官也是官,怎会例外呢,你说真事假事?”
倪巴这才破涕为笑道:“俺听你的,多少钱都给。”说着把褡包打开,随手掏出一把房产地契搁在桌上,抽抽鼻涕道:“要是一万亩地不够的话,俺们县里一半的产业都是俺的,俺都给你。”
文铭礼看着桌上那些已经发黄的纸片,不禁有些好笑,心道:“土老冒就是土老冒,直接拿家里的房产地契行贿,倒真是省事。”随手捡起一张,摸了摸上面加盖的州府大印,虽然年代久远,但依旧鲜红清晰,倒也不怀疑作假。
点一点桌上的房地契,文铭礼故作为难道:“谁知道你这些个纸片片值多少钱呢?”其实他一点不在意到底值多少钱,只要说得过去,能让他把账上的真金白银替换出去就行。哪怕因此挨老头子顿骂也值。
倪巴一下子急了,把那褡包里的文书全倒在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