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三牛把刚捡回来的木头棍子码在北屋的房跟儿下,把身上的土拍干净,到屋里倒了一碗热水,边吹边喝,李秀棉进来坐在炕上,把二姐刚给的布,在炕上铺平,找了一条女儿的库片,铺在布上,沿着裤片的边,边比着,边用粉笔头在布上画样,准备马上给朵瓜瓜做条库片,过年那天穿上。
“刚才我在村头,碰见村长了,唠了一会磕儿。”朵三牛把碗里的水喝了,把碗放好,边看着李秀棉干活,边说,李秀棉“嗯”了一声,当是听到了,朵三牛接着说:“你知道离咱们一百多里地的农场吗?”
“嗯,听说过。”李秀棉说,朵三牛说:“村长说,他有一个远房亲戚的闺女嫁到农场了,呵,现在的日子过的可好了,家家户户,白面馒头随便吃,想吃肉就吃肉,想吃鸡蛋就吃鸡蛋,咋农场这么好!”
“想吃肉就吃肉,想吃鸡蛋就吃鸡蛋,吹牛的吧?哪有那样的好日子,又不是大城市。”李秀棉不相信地说,朵三牛说:“我也是听村长说,我心里也含糊,就是镇里的人,也不是想吃肉就吃肉。”
“吹牛谁不会?”李秀棉说,心想你不还说瓜瓜要考大学吗?
“村长说了,农场跟咱们不一样,不归镇上管,也不归县城管,直接归市里管,虽然也是种地的老农民,都干活,但是不一样,人家叫工人,咱们叫农民,人家要交公粮,交公粮剩下的,就是自己的,农场的农户,每家都有几十亩水浇田,你想,要真有几十亩,交公粮剩下都是自己的,那日子,可不想咋过就咋过。”朵三牛心里无限感慨,觉得这样的日子,简直不敢想象,要是真让他过,他敢情就不知该咋过了。
“那还不都是地主一样?”李秀棉冷笑着说,她觉得朵三牛越说越不靠谱了,她也听说过农场,也没有听说他们过的那么好,只是比村里强一些。
“地多的跟地主差不多,可是哩,那可不是地主,咱们可别瞎说,人家都是自己种自己的地,挣得也是辛苦钱,就是一条好,地多啊,地可是好东西!据说,农场现在还开了窑,烧砖的窑,烧红砖,不是灰砖,和咱们村刚修房子那几户用的不一样,更好,房子修出来是红色的,你想想,那得多好看。我琢磨着,闪过年,我去窑上看看,他们要是用人,我就去窑上干活,咱不要工钱,·····。”朵三牛刚说到这里,李秀棉把粉笔扔在炕上,指着朵三牛说:“你又犯病了?朵老歪?一百多里地,去干活,还不要钱,你是要干啥?”
“我说你个老娘们儿不懂,就不能让人把话说完?”朵三牛瞪着昏黄的眼珠子,拍拍小方桌,说:“要砖呀,要砖顶工钱,说不定能多给几块砖,时间长了,还能把那些半截砖啥的给咱们一些,这样一来,干上几年,翻盖房子的砖就有了,你想想,老娘们儿,这是多好的事儿,要是靠着咱们这两亩多地,咱也没有手艺,啥时候才能盖上房子?”
李秀棉想了想,又拿起粉笔,开始画样,边画边说:“我觉得行,闪过年你就去看看,一百多里地,咱家没有自行车,你咋去?”
“我去大哥家借一借。”朵三牛说,李秀棉说:“这下大哥大嫂又要唠叨了,不给好脸色。”
“不给好脸色咋了,哪次借东西没有借给?你就不要唠叨了,等有钱了,人情都还给人家。”朵三牛“嗯”了一声说,李秀棉撇撇嘴,心想一说你们老朵家的人,护的跟眼珠子似的,有事了还不是我娘家人上赶着,没心没肺,嘴上说:“借一次行,要是你真到窑上上工,总不能总借吧?”
“到时候再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朵三牛说,他心里也发愁,一百多里地呀,不是近,没有自行车,咋办?人家要真的答应了能用砖顶工资,一百多里地,他怎么把砖运回来,也不是个小事,唉,他心里也发愁,觉得跟老娘们儿说也没有用,头发长见识短,又戴上棉帽子出去了。
腊月二十九上午,朵强强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一直手拎着一块猪肉,一直手里拎着一个小包,神采奕奕地回来了,在家门口看见妹妹,大声喊道:“瓜瓜,跟哥回去,看哥带啥好东西了。”
朵瓜瓜一看哥哥穿着崭新的军绿色大褂子和库片,理着整整齐齐的头发,整个人看着又好看又精神,开心地把跳绳扔给邻居家的小孩,跑着说:“哎呀,我哥回来了,看我哥穿的多好看。”
朵瓜瓜快步跑到哥哥的身边,拉住哥哥的袖子,说:“哥,你这衣服真好看,是你师父给你扯的布?”
“嗯,快跟哥去屋里,给你看我带了啥好东西。”朵强强高兴的脸颊发红,大声说,拉着妹妹快步走进自家用树枝扎起的小院,朵三牛和李秀棉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话,从屋里出来,等他们一进院,四个人一起到了屋里,朵强强把肉和小包放在桌子上,站直身子,指着身上的大褂子和裤子,兴高采烈地说:“爹,娘,这是我师娘给我做的新衣服,跟我师哥的一模一样,上面两个小兜,下面两个大兜,可能盛东西了,里面还有一个兜,能放稀罕东西。这头是我师父给我理的,早上让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