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生长。在戈壁的巨大裂隙中,庞大的根系却如虬龙般蔓延了三千里。这株大桃木势可通天,表皮粗砺如岩石,枝干上的桃花却赤如烈火,遮天蔽日。
桃木之下,无数妖魔环伺在四周,李蝉拼命搏杀,无声嘶吼。忽然遮天蔽日的桃花燃烧起来,这些妖魔烛蜡似的迅速化掉了,化掉的烛蜡泻成满地流沙。狂风呼啸而来,那些沙丘龙象般奔走呼号,李蝉的汗和血也被飞沙裹挟走,视野越来越模糊。烈日绽出白光,白光之下的飞沙莹白如雪,又让李蝉感到冰寒刺骨,他奋力从冰雪中爬起来,漫天风雪里,铁般巍峨的城池遥遥在望。
李蝉低头,松开死攥着的右手,一支光秃秃的笔杆头上,粘着不知什么兽类的杂毛,沾满黑里透红的墨水。
梆梆梆!
铁门被敲响的声音,把李蝉从梦境中唤醒。
他还没回过神,过去的经历,回想起来竟有些不真实了。
牢里一片漆黑,他眨了眨眼,环伺的妖魔,飞沙和风雪犹有残像。
再回到桃都山,还能再走出来吗,他心中喃喃。
牢里发霉的稻杆和尿桶味儿酿成的臭气钻进鼻子,让李蝉松了口气。
梆梆梆!
狱卒呼喝声透过铁门,瓮声瓮气。
“李蝉!有人找你问话!”
问话?李蝉定了定神,“问什么?”
“听说你对志怪之学颇有造诣?”
门外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李蝉沉吟了一下。
玄都是大庸西陲,再往西的龙武关外,便是妖魔肆虐的地界。他从那种地方走出来,自然对妖魔见怪不怪。
可在玄都这太平之地,有人特地来问起妖魔二字,就有点突兀了。
倒不是离乱人瞧不起太平犬,只是在这夜不闭户的大庸重镇,除了那些杜撰狐女艳鬼故事赚润笔费的穷书生和说书人,谁会挂心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邪祟玩意儿?
再细思,就叫人心生不妙。
李蝉反问道:“问这个干什么,是有人要出关了,还是有妖魔进了玄都?”
听到牢中人的反问,少年皱起眉头,看了一眼郭洵。
郭洵摇摇头——妖魔行凶的案子只有神咤司长官和几个缉妖吏知道,没外传半点风声。
少年扭头去向监窗,监窗里黑魆魆的,什么都看不清。
他说:“我问什么,你说什么。”
这少年的语气不善,李蝉感到莫名其妙,也打消了细问的心思,回答道:“天下妖魔自古以来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凡万一千五百二十种,没有我不知道的。”
少年背着手,笑了笑:“好口气,听说你还上过青雀宫,这些东西,莫不是从青雀宫学来的?”
李蝉过了一会才说:“青雀宫里的神仙忙着调和龙虎,修长生大道。妖魔鬼怪的龌龊事,入不得仙师法眼。”
这左道妖人还有点自知之明,少年脸色略缓,转念又觉得牢里那人的自嘲中,夹杂了几分敝帚自珍的酸味儿。
他对郭洵道:“郭都尉可想好了,真要用他?”
郭洵点头。
“那好!我只是代沈公监察此案,当然无权干涉都尉的决定。”
少年转向牢门。
“李蝉,眼下神咤司有差事交给你,此案干系不小,若办成了,沈公沈鹤衣或许能网开一面,让你脱罪赦出。若办不成,却有贻误要事之过,自掌耳光十下,以后不许胡言乱语,污了青雀宫的声名,知道了么?”
说罢便吩咐牢头开门。
钥匙插进锁孔里哗啦作响,吱嘎一下,铁门被推开了。
松油火把的黄光铺进牢房,黑魆魆的暗影中间,照出个穿灰白囚服的青年。
青年披头散发,脸上满是乌痕,几乎看不清长相。
那双映着火光的眸子却及其清澈有神,让人一见就移不开目光。
那左瞳赤如黑丹,右瞳碧如青雘——
竟是双鸳鸯眼!
没来由的,少年一阵心悸。
在逼仄空间沤得呛鼻的尿盆味儿在这时猛一下窜出来,打了个少年一个措手不及,他掩鼻闷哼一声,缓过气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冷淡地瞥了牢里的青年一眼,草草吩咐都尉带人出去,便不愿在此多待片刻。
牢头上去给李蝉解开脚铐,李蝉看着锦衣童子匆匆离开的背影,目光一直凝聚在童子腰间的令牌上。
很快,童子的身影在狱卒护送下消失在拐角处。
“好家伙。”李蝉低声道,“竟然有这般年纪的鹤衣御史?”
“只是鹤衣直指大人身边的亲随。”郭洵咳了一声,“这位对你不大待见,当心着点儿。”
只是亲随?李蝉回想童子的语气神态,但也没有多问,爬起来,拍着屁股上沾着的稻秆和泥土道:“郭都尉这次的麻烦不小,出了什么事儿,把鹤衣御史都惊动了?”
郭洵叹道:“我不说你也猜出来了!走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