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隐秘司所里接过密旨,李蝉便拿到了告身。告身一入手,翊麾校尉的官儿,就算是定下来了。
离开那斗室,李蝉跟司所里的录事、判事等人接触一番,大致认清了身份。负责布置司所的掌固,向李蝉阐明了入司的奇门阵法的运转规律,又说明了近日入司的口诀,李蝉便默记着那口诀中“直符”、“螣蛇”等神名次序,通过十一道门帘,离开了这隐秘司所。
坊间曾有传言,那大闹青灵县的京畿游奕使入京后,多半又会掀起一场风波。但李蝉到任后,既没把那青灵县的案子刨根究底,也不去过问京畿的妖魔之事。经春历秋奔波数千里的他,只想寻到一个落脚之处,好好休息一阵。
对新任京畿游奕使心怀感激的陈皓初毛遂自荐,充当向导,引李蝉游览玉京城。
飞楼阴影下,巷中白昼点灯。二人穿行其间,言谈间尽是谁家酒最醇,谁家羊肉汤滋味最浑厚,谁家糟鱼最鲜美。
路过那任善坊的樊楼时,陈皓初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说玉京城里青楼楚馆无数,当属樊楼里边的歌女最勾人,就连当今圣人,都在那楼里有张御座。
李蝉在云桥上好奇打量樊楼的七座楼阁,一般的青楼楚馆,总有女子开窗舞袖,巧笑倩兮地招揽客人,这樊楼却门窗紧闭,建制威严气派,比之宗庙都不逊色。这等隐蔽之处,不愧是大庸皇帝都爱去的地方。
陈皓初觉得这位年轻京畿游奕使十分神秘,不过再神秘的人,也是男人。见李蝉逗留云桥边,他笑道:“这樊楼里边的花销,可不是一般人担负得起的。不过足下于我有救命之恩,改日咱们便到这楼里边潇洒一回。”
李蝉莞尔:“这就不必了。”
作为花间老手,陈皓初见惯了女人的故作矜持,也看多了男人的故作矜持,他呵呵一笑,领着李蝉走过樊楼畔,嘴并却不罢休,将几位名妓品头论足罢,又说起某某馆舍里的水仙儿最窈窕,某某楼阁里的小娘子最丰腴。
二人穿楼过巷,俨然一长一少两个两名寻花客,任谁都想不到,这竟是来自玉京城里最为声名狼藉的神咤司右禁的两名长官。
待接近玉京城西南的光宅坊,陈皓初才止住了女人的话题。
在金母桥侧的飞楼向北俯瞰,鳞次栉比的屋舍里,窝着片不起眼的废园。那废园北边,正对着大相国寺的方向,寺外人头攒动。东边是奉宸大将军府,筒瓦森严,脊兽狰狞。西边临着埂巷和埂巷和灵昌渠,船行如织。
这附近的云桥飞楼不算密集,那废园虽窝在重楼高墙间,也蹭得到些许天光。其间蔓草荒陋,瓦石山积,虽然破陋,乍看却像是车马樊笼里的一小片世外之地。
陈皓初随手赶开缠着上来贩卖小报的童子,二人下了飞楼,穿过金母桥,再过仓米巷,便见到了墙间那一道破旧木门。门上落着把形同虚设的铜广锁,士字锁孔都早被铜绿堵住。陈皓初握住铜锁,一掰,啪一声,锁杆断裂。
久未活动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嘎声,长满绣墩草和枯苔又迎来了两双鞋履。
二人走入没腰荒草中,辨认旧时亭台。
陈皓初望着山积的瓦石,“这废园自玄都建成前就在了,据说,先朝有位灵书丞曾居于此处。”
前边的一座旧亭几乎被紫藤爬满了,李蝉手一翻,袖中钻出悬心剑。他持剑削开拦路的紫藤,“灵书丞?”
陈皓初解释道:“就是管理六部图书的官儿,如今管理图书的地方是蘭臺,先朝时就叫做灵书省。”
李蝉扒拉藤蔓,見到亭里有一方石桌,石桌上棋路纵横十九道,有三百六十一点,摆满了棋子。棋子上尽是落叶和尘泥,已难辨黑白。
见到那棋盘,陈皓初眼神一动,“对了,那灵书丞又号称是初庸第一国手。”
李蝉收剑,好奇道:“那位灵书丞姓甚名甚?”
陈皓初摸着下巴的胡须,苦苦思索,“似乎姓阴”
李蝉道:“可是当朝大儒殷如晦的先辈?”
陈皓初摇头,“不是这个殷,是阴阳的阴。”
“阴?”阴姓不算罕有,但也绝不常见,李蝉只听过寥寥几个此姓的人,唯独对其中一个名字最熟悉,他随口说:“阴却邪?”
陈皓初一拍大腿,“對了!”
李蝉却微微一怔,本是随口说说,没想竟真说对了。
陈皓初奇道:“你也知道此人?”
李蝉点头。
陈皓初又说:“其实这废园,当年本来要被划归到奉宸大将军府里去的,连砖瓦都备好了,却没动工,只余废基。”
李蝉站在亭阶上四顾张望,园中蔓草荒陋,尽是秋光藤影。不过,此间砖瓦已备,几处屋舍的地基也打好了。园中还有枯池,老树,若能修整一番,不失为一個好住处。
他问:“这宅园如今有主么?”
“没有。”陈皓初摇头,“足下有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