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这字儿是殷如晦抄录的,当朝文人,若论学识,当属此君为第一人,这些字一定十分美味。”说着,便把一碟珍馐端上桌。
李蝉笑道:“阁下久居在此,对世间文人想必是了若指掌了。”
“惭愧,历代文章辞赋,老朽都只是略懂。”麻衣老翁呵呵一笑,表情却没半点惭愧的意思。
待品尝了樱珠煎蜜、杏酪蒸羔麻衣老翁又感慨道:“其实名气大的文人,传世的章句也多,可一样的酒菜,就算再美味,吃多了也容易生腻。而有些文人,虽然声名不显,文才却丝毫不输。只是,时运不济,没能名扬于世。不过他们留下的字句却更稀罕,别有一番风味啊。”言语间隐有惆怅之意。
李蝉点头道:“譬如刘则沄的《洞灵志,孙梅逸的《十二洲记,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文章,作者生前籍籍无名,死后才被人所知。”
麻衣老翁道:“这两本书冷僻得很,郎君却连作者的生平都知道得这么清楚,真是博览群书啊。”
“我只是偏爱志怪玄异之类,读的东西也大都属于生僻的。”李蝉微微一笑,“说来,我还读过一本《芝田记,这也是本好书,写到都城览胜,就有繁华气象,写到世外隐居,又超然出尘。”
麻衣老翁眼神一亮,“哦,郎君竟然知道这本书?”
“读过。”李蝉夹起一箸鱼肉吃了,又抿了一口酒,“这芝田道人才气惊人,可惜年轻时受党争所累,郁郁不得志,若不然,应该能成就功业,名传于世的。”
麻衣老翁听得连连点头,笑容满面,李蝉又说:“不过也是柳暗花明,这芝田道人庙堂中不得志,便寄情江湖,倒是留下不少文章辞赋。”
“好,好,郎君果然是识货之人。”麻衣老翁大笑,痛饮三杯,“谢芝田隐居拜斗山上,一心求道,最后辟谷四十九日,夜坐书前,追月而去,也是一位奇人了!可惜,此人不喜与人交游,虽有锦绣文章遗世,却仍没什么名声。说来,老朽最爱那《芝田记最后的采芝锄田的那几篇文章,此意飘然出尘,可见其人已勘破红尘名利了。”
李蝉嚼着春笋,笑了笑,面对着麻衣老翁殷切的目光,并不答话。
麻衣老翁皱起眉头:“郎君觉得我说得不对?”
“《芝田记的确是好书,却不似老丈说的那样飘然出尘。那后半部的文章,反倒有些意绪苍凉,虽谈的是超脱之道,却有些郁结之气。”
麻衣老翁脸色有些不好,却沉住气问道:“何出此言?”
李蝉道:“此人求仙问道,并非是看破了红尘,实乃不得志的无奈之举,虽隐居世外,却常叹世间无慧眼,伯乐难求,时刻存着入世之念。何况,他求道十余年,也未能种道,只习得了一些旁门法术。最后辟谷四十九日,却是碰上了灾荒之年,不得不靠这法子熬年景,可惜,就这么饿死在书前,而非追月而去。”
他语气一顿,看向麻衣老翁。
“也因心怀执念,他死后,那执念便寄于遗作中,化作了蠹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