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棋得了一册寻龙谱,在斗室中翻看,只觉得棋路无甚出奇,但谱中记载了许多山川湖海之名,暗里似乎另有玄机,不过瞧了大半天,也没瞧出什么端倪。李观棋索性放下棋谱,禅定了数个时辰,当夜,便去了观星楼,协助司天监推算历法。
那位忧心忡忡的少监刘文谦,见到李观棋收束了心神,总算是松了口气。
立春前的第七日,光宅坊里没再响起马车的銮铃声。鸦千岁在檐上观望了一天,也没再见到那位有口不能言的同类。李蝉下了这些天的棋,也下出了些意思,便把每日清晨一局棋的习惯留了下来,只是对手换成了徐达、红药和脉望,没了笔君支招,一人三妖杀得有来有回。
眼看着年关将近,李蝉积压数月的俸禄终于也发了下来。作为七品翊麾校尉,他的俸禄颇为可观。红药带着赤夜叉,拿着告身,到司农寺的太仓署,领来了积压数月的俸钱十四贯,禄米四石,还有些职田折合的银两。还有每月杂给的薪炭、酒肉、马匹刍粟和芫荽葱韭等香料,足足装了两车。
涂山兕又拿磨镜的营收,买来了一头生猪,加上冬至时扫晴娘准备腌肉,家里的年货顿时就充足了起来。
虽说乾元学宫的春试结果未定,前路仍是云山雾罩,李蝉在玉京城的生活却已安定。一安定下来,便想到了远在数千里外的故人。聂空空去了西蜀,行踪不明,也不知过得如何。而萧灵素不出意外,应当还在种玉崖上闭关。既然已安定下来,李蝉于是写了封信,托水驿送出,向友人报个平安。
几日时间很快过去,坊间百姓在这灾年里用尽心思筹备年货,有的还提前大半个月扎起了花灯。除此之外,便是探讨青年俊彦们近来的动向与帝驾的归期。有传言说,圣人途经象雄时,被妖族大圣袭杀,身受重伤在立春的前一日,闹出一阵人心惶惶。就如李观棋推算的那样,立春的前一日,帝驾归京。圣人金鞍白马,走在卤簿仪仗中,从南边的明德门进了玉京城,雄姿不减当年,那流言便不攻自破。
今年的元日不同往常,圣人禅度朔是祭地,回京的第一件事,便是祭天。祭天的地方,是那号称大庸国第一奇观的昼飞艟与夜游宫。这难得一见一见的两重飞殿,就要离地飞天了。
就在辞旧迎新的这一日,天气难得地放了晴,街巷里融了雪,坊里响起爆竹声。
徐达嗅着四处弥漫的硝烟味儿,问道:“神女娘娘,咱们怎么也不买些爆竹?”
红药把画着门神的桃符贴到门上,在旁边悬上一根染红的苇绳,“不就听个响么,有什么好买的。”
赤夜叉闷闷地说:“雪狮儿君,那爆竹是用来驱邪的。”
青夜叉跟着说:“咱们不就是邪祟,难不成驱自己?”
“害人才叫邪祟,咱可不害人呐。”徐达瞪圆眼睛,“神女娘娘,那门神也是辟邪的,又贴了作甚?”
“这门神”红药放开苇绳,指肚都染成了红色,她拍去手上灰尘,“哎,也就讨个吉祥。”
“别人家都贴了,咱们不贴,难免惹人注目。”涂山兕说着朝园内嗅了嗅,西厨飘来一阵肉香。正好这时传来戴烛的啼声,紧接着的是扫晴娘的呼唤:“吃饭了!”众妖齐齐窜进门内。
园中已摆上桌椅,众妖许久都没沾到什么荤腥,一时间喝酒吃肉,喜笑颜开。李蝉被妖怪们轮番敬酒,喝的醉意微醺时,便听到外头响起喧天的呼喊声。
先是一片阴影出现在园东北角,又逐渐遮盖了整个园子。李蝉抬头,一座庞大的宫殿碾过天空,琉璃瓦映着天光色如黄金,隔了老远,也能看见殿壁上符篆的毫光。风雷般的轰隆声里,隐约夹杂着庄严的礼乐声。哗一下,妖怪们指天惊呼。
喧闹声里,红药说:“隔壁将军府的人说,这昼飞艟飞过一圈儿,就要停到东边的东岳庙上边,直到到元月初三,东岳庙那儿都有庙会,听说可热闹了。”
扫晴娘看李蝉一眼,轻声道:“早都有人邀少郎去了,那灵丘的白家后生,谢凝之,还有那鹿鸣书院的讲书。”
脉望把一个酒字倒进杯中,感慨道:“圣人封禅,宝殿飞天,这样难得的时机,若能写出一篇佳作,是能传世的。玉京城里的读书人若老夫能晚生百十年,也不会放过这机会。”
“军师此言差矣,此言差矣,咱们这也是人才济济,哪里比别处差了?”徐达叫着,又跳到李蝉脚边,“阿郎,咱们怎不去那庙会瞧瞧?”
笔君尝着脉望煮的酒字,“难得的节日,出去透透气也好。”
李蝉仰头看那缓缓飘过的飞殿,笑道:“那过两天就去瞧瞧。”
待那昼飞艟飞过光宅坊,李蝉又与小妖怪们庆祝了一阵,等众妖都酒足饭饱,李蝉画了幅飞宫图,画的是昼飞艟飞过光宅坊的情景,天上礼乐庄严,底下妖魔欢庆,对比起来耐人寻味。
两天过后,临近了酉时,李蝉便带着一伙妖怪出了门。
这一趟出行声势不小,李蝉腰悬的竹简里头待着书虫脉望,笔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