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道温润平和的声音自人群之后响起，这声音出现后似乎连这条街上的戾气都在此刻被消减殆尽。

人们循声望去。

就见，一个头戴水色逍遥巾、身着青色长衫，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缓步走来。

来人正是楼玉环。

他面无表情，步履沉稳，气场如止水，让人生不起一丝怯意，即便他腰间还挎着一把长刀。

他的脸上的确没有太多的情绪，但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凛然，仿佛那句‘莫要伤她’就是真理，以至于那位操控巨弩的中年铁匠已收手起身。

这铁匠竟是来到那少年身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唉？你咋来了？”

众人呆住。

这里的百姓们并不知道少年是谁，而他们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反应，是因为他们没想到方铁匠居然认得此人，但百姓们却不知道此人的来意，如果此人要斩杀鱼妖便没什么可说的，但如果他要救走鱼妖，他们便不会同意。

于是，一些胆大的好事者看向方赞：“方铁匠，快出手啊，断不能让这妖怪活着离开，她今日见你要杀她，隔日又岂会放过于你？”

此言一出，便有声音附和：“今日我们都在这里，若此人要救走这鱼妖，我们都不得安宁，方铁匠，快快出手！”

方赞却充耳不闻。

反而看向楼玉环：“楼兄弟，你要救她还是要杀她？”

众人再次愣了愣，心道，这俩人果然认识！

楼玉环只是朝方赞笑了笑，便瞥向一旁正手足无措的汉子。

然后，朗声说道：“替她看病的确要花不少钱，八两白银你也的确不亏。”

说着，楼玉环不顾众人指指点点，拽掉腰间的一只黑色钱袋，仔细数出八枚铜板递给那汉子。

汉子当场就傻了，心说，不是八两白银吗？你当我不识数啊？

于是，他冷哼一声道：“那我弟兄的命又值多少钱？”

“活生生的人都能用来买卖了，这命岂能值钱？”楼玉环微笑说道。

然后转身：“你是商人，在你收获利益的同时也要为之承担风险，包括你的脑袋。”

汉子无言以对。

他只是想借机勒索更多的钱，至于死掉的另一人只是微不足道的合作伙伴而已，他死了，二人投资的产业不都是自己的？何乐不为？便不再自讨没趣，即便他只收到了八文铜钱。

楼玉环却已来到那鱼妖身边，心说，原来这秦飞甲的师姐并不是麒麟，而是一条大白鱼。

想着，楼玉环蹲在地上，直视大白鱼的双眼，露出了一个很好看的微笑，笑容很浅，不夹带其他情绪，任何人看到这个笑都会放下戒心，乃至如白书珺这般的烈女也不例外。

白书珺却早已放下心来。

“喏。”楼玉环自袖内摸出一条小鱼干递到她嘴边。

这是刚刚路过街巷买来的小零食，想着带回去给秦飞甲吃。

白书珺提着半口气，怒目而视。

“大鱼吃小鱼，这有什么不对？”楼玉环故意说。

白书珺终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口吐人言：“他们没有思想，我却有。”然后很是人性化的将鱼头撇向一边，十分的傲娇。

她还是那么冷淡。

楼玉环却想到了自己，便很是从心的笑了笑，然后将小鱼干丢进自己的嘴里，嚼了嚼。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他问。

“白书珺。”白书珺也不知为何，便直言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楼玉环点点头，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很是小心的将这条大白鱼抱进怀里。

哪能嫌脏，便又将那根染满鲜血的丈长铁链挂在自己身上。

然后，一人一鱼四目相对，后者无力反抗，前者会心一笑：“跟我回去吧。”

可忽然间，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你...你不能带走这畜生！”然后，一个连走路都费劲的老妇跳了出来，站在人群前方，她正是先前手持棍棒的那位老婆子。

楼玉环瞥她一眼，没搭理。

“站住！她今天看到了这里的所有人，你要是把她带走了，隔日她来找我们报复，我们都得死，放下她！”老妇一剁手中棍棒，厉声说道。

“就是就是，你这是助纣为虐，你会害死我们啊，你不能放她走，快杀了她！”旁人附和。

“你们说什么！”方赞忽然插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刚才一个个在这叫嚣，现在又怂了？”

众人顿时气急败坏。

“方铁匠，你刚才不是也要杀她吗，我们算是看出来了，你和这修士是一伙的！你无耻啊！”又有人道。

楼玉环拦住方赞后看向围观所有人，一副阳光少年的自信模样，朗声说道：“我这人向来喜欢讲道理，也喜欢和那些个不讲道理的人讲讲道理，但不是用嘴，而是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