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河这边的朋友都皱起了眉头,脸上燃起了一丝怒容。
而场中,沈世河则重新扬起了头。
“这位律师先生,您可以选择自己跟谁有血缘吗?”他问道。
律师神色严肃地道:“请您先回答我的问题。”
沈世河平静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冷意,道:“好的,我回答。”
“在我看来,血缘关系不仅一种纽带,更是一种束缚。”
他不疾不徐地道:“这个社会的道德准则要求我们,要善待自己的血亲。”
“无论贫穷富有、健康疾病,我们都应该对他们好好照料,不离不弃。”
“如果做不到,世人通常会认为这个人德行有亏。”
沈世河略微停顿了片刻,掷地有声地道:“此非良人,不可托付。”
律师听到这番话,不禁略有些尴尬地别过了脸去。
片刻后,他清了清嗓子,又换了个角度问道:“沈世河先生,残障人士在生活中存在诸多不便,如果出现突发疾病、紧急火灾的情况,岂不是很危险?”
沈世河冷眼望着他,答道:“生病了叫救护车,火灾了打火警电话。”
“我相信我们国家有健全完备的社会保障体系,足以确保残疾公民的正常生活。”
律师追问道:“正常生活确实可以保证,但是徐淑珍女士拥有比您更好的经济条件,有和睦的家庭,有稳定的收入来源。”
“她能够给徐东先生提供更优厚的物质生活条件……”
而这一刻,刚刚一直平静答话的沈世河忽然插口道:“那徐东能够为她提供什么?”
“她过得这么好,徐东对来说有什么用?”
律师的话头被他打断,略有些不满,刚要抢回话头,沈世河却卡着他将开口未开口的一刹那,抢先道:“我们福利院的院长经常对我们说,家人,就是要相互扶持,彼此依赖。”
“单方面的付出是不可能长久的。”
他的气息听上去略显单薄,有些中气不足,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徐淑珍女士今天良心发现了,想要照顾徐东,万一她明天厌倦了、后悔了呢?”
沈世河的语速很慢,但语气中却蕴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强者单方面施舍给弱者的照顾,说给就给,说收回就收回。”
“弱者只能小心翼翼,寄人篱下,摇尾乞怜,活得毫无尊严!”
他瘦削的身体毫无生气地瘫在轮椅上,唯有头颅高高地昂起,这种诡异的违和感,让人既难受,又莫名地尊敬。
沈世河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但是徐东对我而言,是我的依靠。”
“我们需要彼此,谁也不会抛弃谁。”
律师看着眼前的沈世河,似乎不愿正视他的眼神,下意识地往旁边踱步了,这才道:“沈世河先生,您这是在利用徐东先生智力低下,对他进行精神控制,为自己谋求免费的护理吗?”
沈世河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
他转过头来,死死盯着眼前的律师,额头上的青筋凸起。
“如果说我在利用徐东,徐东也在利用我。”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字字铿锵:“徐东给了我帮助,我也在帮助他。”
“弱者就是要互相帮助,互相依赖,才能在这个世上好好活下去。”
沈世河咬着牙,眼眶微微泛红,低声吼道:“这十多年,我们就是这样一路活过来的!”
“我们活得很好!”
……
这是一场纯粹的文戏。
但由于现场的演员很多,台词复杂,每个人在面对不同话语时的情绪都要契合实际,因此在拍摄难度相当高。
然而,这场戏的戏眼是许臻。
整场戏的情绪都由他来把控,一场复杂的庭辩大戏拍摄得相当顺利。
场边,前来观战的高缜不由得赞叹地鼓了鼓掌。
“厉害啊,厉害……”
他眼中带着赞许之色,低声道:“几年不见,小许都已经这么厉害了啊,真是难以置信。”
“他除了演戏,还带戏,还给其他演员讲戏。”
“哪个导演跟他合作,可太轻松了!”
高缜这边一叠声地感慨着,想要寻求附和,然而却始终也没有听到。
他仰头看向身边的威廉,见对方满脸疑惑之色,小声问道:“怎么,台词没听懂?”
“不不,”威廉摇摇头,抱着胳膊道,“听懂倒是听懂了,但是……”
他一脸迷茫地看着场中的许臻,道:“刚才那个律师说,他两岁的时候就高位截瘫了,这……”
“那打戏要什么时候打?”
高缜:“……”
他沉默了半晌,才道:“他在这部电影里没有打戏。”
威廉愕然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