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终于停了。
但天地间的寒气却并未因为雪停而降下,反倒是更盛。
一个孤独步行的人,身着一件单薄的衣衫,一步一步在积雪上踏行。
融化的冰雪从他头顶流下,沿着坚毅的面部曲线一直流到脖颈,流入衣衫之内,彻骨的寒意不断侵袭他的身体,但他却未有一丝瑟缩,步伐也未有一丝停顿。
他就好像一个铁打的人,寒冷、疲惫、饥饿,无论是怎样的苦难,都无法让他挺直的背脊垮下。
李寻欢掀起用貂皮做成的帘子,推开窗户,随着马车的移动,他从后方再到前方,看清了这个孤独步行的人。
这同样是一个少年,他的眉很浓,眼睛很大,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挺直的鼻子使他的脸看来更瘦削。
这是一个冷硬的人,也是李寻欢平生所见过的最英俊的人。
em······
脑海中掠过这个想法之时,李寻欢不自觉看了楚牧一眼。
好吧,这是平生所见过的最英俊的人之一。
坐在车厢里的这位朋友也有着不下于外边那位的英俊面容,但因为他那渊渟岳峙般的深沉气质,令他人总是不自觉地忽视他的容貌。
“真巧。”李寻欢笑道。
“巧什么?”楚牧问道。
“缘分。”
李寻欢回道:“在这冰天雪地中,我又遇到了一个有缘的人。”
说着,他推开车门,对着外边的少年道:“上车来,我载你一段路。”
孰料这个少年理都没理他,只是自顾自地行路。他的步伐,并未因为李寻欢的邀请而有丝毫的停顿。
“你这样是邀请不到人的,”楚牧道,“这少年一看就是那种坚毅之人,他不会无缘无故接受他人恩惠。”
“那我就更感觉和此人有缘了,他不愿接受他人的恩惠,但一旦受恩,便必定会奉还。试问这种知恩的人,有谁不想与其为友呢?”李寻欢笑道。
他笑得很开心,因为这段回中原的路并不孤独,也不寂寞,因为他遇上了两个有缘的人。
“你说得也对。”楚牧道。
然后他微微移动身形,靠近车门叫道:“外面的,我与你做一个交易如何?载你一程,换你为我们杀一个该死的人。这样的交易你可接受?”
出人意料的话语,令李寻欢微微错愕,他下意识地就想阻止,但想到楚牧所言是一个该死的人,又止住想要道出的话语。
接着,李寻欢看向车外,似是想看到少年有所回应。
可惜,楚牧的话语也同样没用,少年同样未理他。
“顺便说一下,”楚牧轻笑了一声,接着道,“我,姓沈。”
普通的姓氏,听起来毫不相干的话语,却让一直沉默前行的少年停下了脚步。
“沈”这个姓氏很普通,全天下大约有近百万的人姓沈,在此时的朝代,沈姓是全国第十八大姓。但对于少年而言,“沈”姓却很特殊,尤其对方还特意提起了这个姓氏。
少年终于停下了他的脚步,扭头看向车内的两人,“你,知道?”
他的话语没头没尾,好似在打哑谜,但楚牧却是完美对上了电波,回道:“我当然知道。”
楚牧当然知道,知道这少年名叫“阿飞”,知道他也同样姓“沈”,还知道他在寻找那个赋予他姓氏的人。
因为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正是那个人的徒弟。
“告诉我!”这沉默坚毅的少年陡然失态,突然叫道。
“先上车。”楚牧坐回原来的位置,淡淡道。
车外的少年面露犹疑之色,他不愿上车,但在自己真正的渴望之下,终于还是无奈上了车。
马车又开始行驶,车内现在坐了三人,本来颇为宽敞的车厢也显得有些拥挤了。
不过车主人却是十分开心,他拿出烧酒,热情地给阿飞递上。
但阿飞却是直接将酒瓶推开,紧紧盯着楚牧道:“我要答案。”
“答案需要足够的代价,现在的你可付不起,”楚牧微微仰首靠在身后的木壁上,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什么时候你能打败我,我就让你知道你的父亲在哪里。”
他这一言,让阿飞真正确定了楚牧确实知情。冻得通红的手掌不自觉地握住了腰间的佩剑,阿飞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这把剑······’李寻欢的目光看了一眼那玩具一般的剑,心中微微凛然。
这其实不该称之为一把剑,它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鄂,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
说是剑,还不如说是孩童所造的玩具。
但这把剑在阿飞手上,却是有着前所未有的威胁。因为握着这把剑的人,是阿飞!
车厢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