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很静。
真的很静。
看着自己那站立的嫡长子,看着他那挺直得很是笔直的腰板,李世民惊了。
尤其是看着他眼中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悲伤,李世民有些心疼,有些愧疚。
自己一直以来对他都是要求这要求那的,可是却从来都没有去感受过他的感受。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是报怨还是豁然省悟,李世民已顾不上思考,开口率先赞道:“好诗。”
“陛下,愍王此诗一出,臣妾感觉自己曾看过那些写长安的诗词都成了糟粕之作。”仔细地思量了诗中的意境一番,徐惠起身盈盈地朝李世民一拜,看向李承乾举杯说道:“惠敬殿下一杯。”
“徐婕妤客气了,承乾愧不敢当。”望着徐惠,李承乾难得地谦虚了一句,很是认真地打量起这位在李世民驾崩后第二年就绝食寻死的女才子来,只见其:
身着一袭紫为主黄为辅的婕妤宫装,两条流苏正在发鬓间随风飘扬而起。
不是太过娇艳的脸上言笑间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尼大爷的。”
收回目光,李承乾暗骂了一句,只想说当皇帝真好。
“殿下谦虚了,惠说的是实话。”一口饮尽杯中之酒,徐惠抿嘴一笑,看向李世民拜道:“陛下有此龙子,实属万民之幸。”
“哈哈,爱妃你就别夸这逆子了,只要他今后别再惹朕这父皇生气便好。”伸手扶起自己的女人,李世民心里很得意脸上很平静地说道。
“陛下此言差矣,愍王知书识礼又那会惹你生气呢!”帮李世民倒了杯酒,徐惠很是认真地说道,心里却很是对李承乾有些好奇。
坊间不是传言李承他放荡不羁,荒唐无稽,奢侈无度吗?
可如今……
看着彬彬有礼的李承乾,徐惠敢肯定他刚才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中没有一丝贪婪。
“是吗?”?了眼坐回自己位置上的李承乾,李世民问道:“承乾,你以后真的不会再惹朕生气了吧!”
“看情况吧,儿臣尽量。”尴尬地伸手揉揉鼻尖,李承乾差点被李世民这孩子一般的问题弄笑了。
“哈哈,爱妃,你看这逆子他说的是什么话,尽量,这不是说他以后还会再惹朕生气吗?”哈哈一笑,李世民看向李治说道:“雉奴,既然你大兄已经抛砖引玉了那你……”
顿住话头,李世民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启禀父皇,大兄他既已开了头,孩儿也本应献丑。”虽说已经被李承乾刚才那随口的一首诗给震住了,但李治那又可能如此轻易的便认输,眼珠子一转开口说道:“古人有言,好事成双,那么父皇你不妨再让大兄他再作一首,凑个成双之数?”
“承乾,你看?”
“既如此,那儿臣便再来一首好了。”点点头,李承乾眼角一瞥李治,很是认真地对着李世民说道:“还请父皇出题,要不然等下儿臣作出之后,只怕会又有人说这是儿臣早间便准备好了的。”
说着,李承乾笑笑,径直走回自己的矮桌上,一伸手拎起酒壶拿起酒杯说道:“毕竟儿臣作诗就跟别人放屁一样简单,憋憋就会有了的。”
“好,那朕便出题了。”看着突然间变得锋芒毕露的李承乾,李世民有些不满地一指御花园中那棵挂满果子的桃树说道:“以此物为题如何?”
“嗯。”扭头看了眼,提笔沾墨欲书,满脸期盼的武姑娘一眼,李承乾开口吟道:“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好。”
“好。”
“好。”
“……”
不屑地扫了眼叫好的众人一眼,李承乾笑笑又张口吟道:“桃花四散飞,桃子压枝垂。寂寂青阴里,幽人举步迟。殷勤念此径,我去复来谁。”
吟罢,李承乾也不待众人叫好,又继续唱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惊。
震惊。
很震惊。
看着一口酒来一首诗的李承乾,李世民简直不敢相信这嫡长子竟然会有如此的才华,实在是……
尤其是一想到他刚才说的那一句“儿臣作诗就如别人放屁一样,憋憋就会有了的”的话。
李世民沉默了,知道李承乾他真的没有夸张,没有故意想引起自己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