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面生的衙役把堵上嘴的郑旺送入刑部大牢。如同往常扭送的普通犯人,并没有引起人关注。
年老佝偻的狱卒没有把他们往牢房里带,而是带他们进了一间干净的房间。
房间有窗,宽敞明亮。没有床,只有一张躺椅、一叠纸、一桶水。
郑旺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还以为他们要把他怎么着,原来是换个地方过好日子。早说清楚的话,把两个丫环也带上。没两个丫环暖床,晚上他会睡不着。
这间房里没摆放家具,估计是想顺着他的喜好。其实他这人很好满足,黄花梨、紫檀反正什么贵放什么。他亲外孙是太子,迟早整个大明都是外孙的。外孙手指缝里省一点下来,足够他乐乐呵呵过下半辈子。
“知道老子是谁吗?竟然这么对老子,老子一定让太子弄死你们!”郑旺嘴巴里的破布一被取下,他马上抬出太子的名号吓唬人。巡捕营的提督是英国公府的家将,还是个五品官。可又怎么样?在他面前照样低头,满足他的任何要求。
两瘦小精干的衙役一声不吭,左右各抓住郑旺的一只胳膊绑在躺椅上。五大三粗的郑旺挣扎,被两人死死摁住,空有一把子力气使不出。
“老子一定要弄死你们!连张桐和刑部尚书都不放过!”郑旺放大话威胁道。
其中一个衙役皱了皱眉,然后,从身上摸出一个小铁锤,往郑旺的蝴蝶骨上重重一砸。
“啊”剧烈的疼痛让郑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两衙役无视郑旺的惨叫,把人紧紧绑在躺椅上。
带路的老狱卒不紧不慢的把一张纸浸入木桶中,打湿后覆盖在郑旺脸上。
“老头子干了这些年,享受贴加官伺候的人少说也有一百。没有人能熬过二十张纸。国丈爷会不会是例外?”
湿纸严丝合缝地盖住口鼻,郑旺大口大口吸气,可是越吸,感觉到越窒息。老狱卒喊他“国丈爷”,显然是知道他身份的。
郑旺惊慌未定,不等老狱卒拷问,先把偷偷联系他的人卖了。“我女儿叫郑金莲,乾清宫的公公刘山可以作证。太子真是我外孙。”
老狱卒“嘎嘎”地笑,像乌鸦的叫身一样难听。很快,又一张湿纸敷上。
郑旺死命挣扎,奈何越挣扎窒息感越强烈。随着湿纸一张接着一张盖上,郑旺越来越透不过气,脸部扭曲,感觉牛头马面就在他眼前,很快要勾他下地狱。
在郑旺翻白眼蹬腿前,老狱卒把所有的湿纸取走。
郑旺像被人救上岸的溺水者,大口大口呼吸。“我真是太子外公。”他倔强地道。
老狱卒嘴角挂上冷笑,又拿了一张湿纸盖住郑旺口鼻。
这次郑旺清楚地认识到,他若不改口今天就要死在这里。
于是当老狱卒第二次把湿纸取走的时候,郑旺鬼哭狼嚎地承认拿了刘山五十两银子,特意选在徐溥出殡的当天到宣武门闹事。
得到供词的牢头老狱卒立刻上报,刑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郑旺定了妖言罪。一妖言乱世,秋后问斩!
被打入死牢的郑旺慌了神,只要有人经过他就喊冤。他只承认收过刘山的银子,否认冒充皇亲。一口咬定太子是他的女儿郑金莲所生。
刑部大牢不比北镇抚司,消息瞬间泄露了出去。
马上有言官在早朝时弹劾刑部尚书白昂对犯人屈打成招。白昂则拿出郑旺、刘山两人的供词,披露刘山受钱能的指使找到郑旺,妄图抹黑太子出身。
“钱能那貔貅贪财成性,他做这一切图什么!难道有人许诺给他金山银山?”胡御史强烈质疑口供的可信性。
钱能在云南逼反当地百姓,调回南京镇守又弄出与人斗富的大新闻。都察院弹劾了他一次又一次,都被先皇宪宗保了下来。后来要不是钱能急流勇退消失在官员眼前,弘治帝登基后的清算一定饶不过钱能。
白昂不遮不掩地道:“钱能做下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
“启禀皇上,刑部会同三法司深入调查,查清偷换夜明珠致太康公主早夭、清宁宫灾、郑旺妖言三案皆是钱能所为。”白昂沉着脸一脸严肃。
白昂的结论如惊天霹雳,震碎了所有人的三观。奉天门出现骚动,大大小小官员们连连发问。
“清宁宫灾也是人为吗?”
“太康公主不是病故?”
“就钱能一个失势的太监能做成?”
“三法司的结案过于草率!”
“”
“肃静!”无论鸿胪寺官员如何责骂,早朝依旧乱哄哄。质疑的话语一声高过一声。
百官们借清宁宫灾的机会上书弘治帝,提出各种各样的谏言,大有强逼弘治帝改正的意味。结果刑部调查清宁宫灾乃是人为,让上书的官员们如何下的来台?
消息不灵通的官员,如没什么背景的新科状元伦文叙,嘴巴张大,震惊公主亡故乃是人为。在皇宫里无声无息害死帝后嫡女,怎么可能是一个太监能干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