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有先见之明。今日早朝四品以下武官们络绎不绝地上弹劾奏章,弹劾皇太子朝堂上妄言激起军心不稳。
弘治帝提前通过气的左都御史闵珪还未来得及驳斥,马文升第一个跳出来维护朱厚照。从糜烂的辽东镇骂到大同守军,又提到了几年前清理军中蛀虫时遭遇的伏击报复。开启了日复一日的奉天门骂战。
御门听政的场面很壮观,其实当过半年京官后就会发现徒有其表。真正的朝政根本不会在奉天门处理出个所以然。
上百份弹劾奏章能堆成半人高。看着挺热闹,却无一份有分量的。英国公能勋贵一个都没下场。
之所以是低品级的武官上场,不是因为勋贵们和高级武官想要谋定而后动,而是因为三更天的时候,他们收到了海船到达天津卫的消息,同时还有一份海船详细的物品清单。
海船第一次下海贸易换回的物资并不多。吕宋岛毕竟是小岛,岛上没什么特别的资源。除了白银,也就是回程当做压仓作用的红木值点钱。茶叶、瓷器、丝绸以及宫中清理出的无用旧物,大致换得白银32万两,红木5000石。当初二十多家勋贵一共投入五万多两,每家至少能收回5至6倍的收益。
哪怕是世袭罔替、家资巨富的英国公,也不可能对一大笔收益无动于衷。
虽说当初有契约,条条款款注明了应该如何分红。但毕竟海船掌握在朱厚照手里。朱厚照告诉众人需要花些时日清点,大家也只能留着口水看着属于自家的一箱箱白银搬入端本宫。
把自己当债主的勋贵们,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欠钱的才是大爷”。
看在银子的份上,勋贵们暂时不想和太子起冲突。就像辽东、大同发生龌龊事本意是武官们为了捞银子一样。
至于三品以上、官职无法世袭的高品级武官,他们大部分是有爵位在身的勋贵。勋贵之外因各种原因升迁上来的武官,得看勋贵们的脸色行事。
扎根于军队中的勋贵们也不能不管此事。早朝散朝后,英国公、惠安伯等五军都督府的左、右都督们汇集到文华殿。
被程敏政拖着没提前离宫的朱厚照,默默地看着王鏊等侍读官们收拾好讲课的书本,静静地矗立在他两侧。
英国公和王鏊等人对望了几眼,默认了王鏊诸人的存在。
见王鏊等人没离开,站在集义殿门口探头探脑的程敏政,立即拉上谢亘、李兆先两人过来旁听。
现场以朱厚照为中心,大有文武对峙的意味。
朱厚照和武官们走得近,文官们想着法破坏。朱厚照要打压武官,文官们自然一边掠阵一边拍手叫好。
英国公猛然发现,他只顾着教导太子兵法,忘了把优秀的勋贵子弟塞到太子身边。英国公一时间徘徊不定。太子身边不留无用之人,京师有哪家的勋贵府上有表现优异的子弟?
见文华殿又有再现奉天门争执的趋势,朱厚照敲敲桌子,先声夺人。
“本宫很忙,没时间和诸位浪费口舌。”他表情冷漠且不耐烦,“任何事可一可二不可三。若九边出现第三次破防,本宫定然会让父皇推行军制改革。至于武官世袭。呵呵,一切用实力说话。”
“轩辕黄帝够厉害了吧?可现在的中原大地改姓朱。始皇帝想要传万代,结果二世而亡。本宫若是没本事,假使今后坐上了龙椅也未必能坐稳。本宫都如此了,何况他人!”
朱厚照用最平常的语气捅破遮羞布:“开国勋贵至今还剩下多少?开国公、曹国公、韩国公、魏国公、郑国公、卫国公、宋国公几个公爵,只留下魏国公了。在场的大部分是靖难功臣,夺门之变中的功臣也都不在了。祗看后浪催前浪,当悟新人换旧人。想要永葆权柄,唯有硬实力。上不了战场、拉不开弓弦的武官要了何用?”
文官势大,朱厚照叫嚣着“官绅一体纳粮”之前还得披一层马甲。对武官们动手他一点后顾之忧都没有。
他不是不知道改革武官世袭制度将要面临的危险。武官们不怕降级,就怕被罢黜后令子孙后代失去世袭官职的权利、辜负了祖辈们的血汗。当初马文升刚任兵部尚书整顿军务的时罢免了一批武官。那几个被去了官身的武人多次行刺马文升,皇帝爹甚至派出锦衣卫贴身保护马文升。
无的放矢会寒了人心。趁着鞑靼小王子的崛起威胁到北境安危,辽东、大同武官们又做出了违背律法、道德的事,他站在道义的制高点提出改革,一定能得到很官员和百姓的支持。如同站在他身后的詹事府。程敏政言辞不善,也不是反对他改革,而是觉得时机不对,认为他在添乱。
有皇帝爹、强势的文官弹压,武官们翻不起浪花。在这种时候,朱厚照更相信后者的能力。
英国公傻愣愣站着,一直保持着拱手欲言的姿势。太子一点也不遮掩态度,反而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就在朱厚照想要离开文华殿前往囚牛商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