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芸葭说今日在读书台讲学的先生家中临时有事,所以学子们提早散了,她也因此得以早回。
费夫人察觉到似乎是因为自己在场,姜远和女儿都显得很拘谨,作为过来人的她一看便懂了,稍微陪了一会儿主动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在南中很辛苦吧?”费芸葭问道。
“还好。”姜远心想,其实也就一开始和朱巡左毓斗智斗勇那段日子比较艰苦,等到庲降都督府救兵到了之后,一切就好起来了。
“你刚从宫里回来么?”
“嗯,我刚见过陛下。”他点了点头,“陛下催我来见你。”
费芸葭目光左右摇摆,低声道:“那你原本不打算来见我吗?”
“回来之前听说吴军在合肥新城兵败,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可是义父他们又已经走了,眼下都不知道该找谁来议论这件事。”姜远说着叹了口气,“诸葛恪以二十万之众北伐,却被挡在一座弹丸小城之外,他的失败想必有值得我们警惕和借鉴的地方吧。”
费芸葭捂着嘴笑了笑:“你还真是满脑子打仗的事,父亲说陛下夸你忠勤国事,看来名副其实。”
姜远也笑了,耸耸肩说道:“身在军中,这是本分之事。”
两人陷入了沉默,彼此都在脑海中思索接下来的话题,片刻之后忽然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一句转折的“对了”。
姜远微微一愣,他是打算把刘禅的意思向费芸葭说明的,事到如今他也不想躲了,不如把这桩由天子极力推动促成的婚事摆上桌面,好问明她的想法。
但费芸葭似乎同样有话要说,他出于礼貌,主动对她示意道:“费小姐先说吧。”
费芸葭的神色稍稍沉下,语气凝重地说道:“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张将军他……他的病情加重了。”
“张嶷将军?他的腿疾厉害起来了?”姜远心中一惊,紧张地追问道。
“嗯。”费芸葭忧愁地点点头,“家父前几天还去探视过,回来之后愁眉不展。他说张将军的病要是不能好转,以后可能都没法骑马了。”
姜远心想,若只是不能骑马倒也不算什么,但张嶷身为武将,病到那个程度想必也很难再作为无当飞军的主将领军出战了。毕竟无当飞军擅长山地奇袭,张嶷的腿脚要是连骑马都做不到,自然也跟不上部下的作战速度,强行领军也只会成为累赘。
“张将军现在在成都吗?”姜远问。
“在家中养病,你要去见见他吗?”费芸葭有些期待地望着姜远,“若你想去,我可以给你带路。”
姜远想了想,肯定地回答道:“我想去,麻烦费小姐给我带路。”
费芸葭微微一笑:“不麻烦。”
……
得知张嶷的家距离费府并不远,姜远便把马留在了费家,步行跟随费芸葭前往。
毕竟费芸葭给他带路,于情于理等看望过张嶷之后他都要把人家送回来,况且在成都城中又不好随便驰马,他都有些后悔离开馆驿时牵了马出来。
费芸葭带着姜远步行来到张嶷的宅邸,作为汉军高级将领,张嶷的家宅也相当简陋朴素,和费家不相上下。
“门怎么大开着?”姜远看到张嶷家的大门敞开着,疑惑地问道。
费芸葭也正在好奇,见姜远驻足不前,就自作主张拉着他往里头走。
屋内的小院子里站着一名着甲的蛮族士兵,他看到费芸葭和姜远二人进来,上前严肃地质问道:“两位是什么人?为何擅闯?此地乃关内侯、荡寇将军张嶷府邸。”
姜远拦住了费芸葭,上前向那人出示自己的军牌:“虎步军幕府参军姜远,听闻张将军身体抱恙,特来探望。”
“你就是姜远参军?”那个蛮族士兵眼睛微微一亮,“你们等等,我进去禀告。”
那人正欲转身进屋通禀,忽然听到一个沉稳厚重的声音从屋中传出来:“谁说我病了啊?”
姜远和费芸葭相视一笑,都听出了是张嶷的声音。
片刻之后,一位须发灰白间杂的男人拄着拐杖从屋中走出来,身后跟着高骋等亲兵。
姜远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上次一同征战的时候,张嶷看起来还没那么苍老。离开成都之前城门一见时,也还颇为意气风发。没想到自己去了南中三个月,再相见时张嶷看起来已经是个垂暮之人了。
看来他的病情真的不容乐观,久难治愈的病痛折磨最容易夺走一个人的精气神了。
张嶷见了姜远之后放声大笑,欣喜地说道:“我道是谁来了,原来是你小子,刚才还在听高骋说你们在南中的事呢!听闻你斩杀想要叛乱的朱巡和东吴奸细,雷厉风行,好啊!有当年马忠将军坐镇南中的风范。”
“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张将军,你的腿这是……你快回屋里去吧。”姜远见他撑着拐杖还要出来相见,心中顿时觉得无比愧疚。
“不碍事!你们也别扶着我,都散开吧。”张嶷拒绝了左右亲兵的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