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叛汉军驻扎在叶榆城整整十日没有动静,姜远每日巡视军营,能感觉到军中浮躁之气日渐浓重。
此前数战,己方几乎皆得全胜,过程中所受的小挫折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军中上下都有一种可以速胜平叛的信心,姜远也是这么认为的。
如今耽搁了十日,军队趁胜追击的锐气都快消磨殆尽了,天气转寒,年关将至,将士们也开始思念故乡和亲人。
姜远原本不理解阎宇止步不前的理由,直到这一日看到从后方运来的十余车粮草,才明白原来是军中缺粮让阎宇不敢贸然进军。
恍然明白之后,他心中对阎宇仍有所芥蒂,因为当初自己多次进谏进军被拒绝时,阎宇并没有透露粮草不足的情况。
姜远本部的人马比阎宇军少近一半,又有独立的辎重营,粮草补给尚比较充足。如果阎宇当初说明自军缺粮的情况,姜远是一定会同意把无当飞军的粮草拨出一部分暂时支援他的。
不论阎宇是出于稳定军心还是其他什么目的隐瞒了粮草的情况,姜远都有些不满,同时也察觉到这位新任的庲降都督城府极深。
和这样的人共事,总让他有些不舒服。但眼下粮草既到,大军立刻开始行动,姜远也明白一切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关于自己个人对阎宇的看法应当搁置一边。
十一月中,汉军进入永昌郡内。永昌郡是南中七郡中地域最辽阔的大郡,领土几乎等于越嶲、朱提、建宁和云南四郡的总和,西部、中部和南部分别有独龙江、怒江和澜沧江水系分布,堪称水网密布的南疆泽国,平原地带开垦的良田可以种植大量的稻米。
作为南中最大的粮食产地,永昌郡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但绝大多数是没有被编入户籍的“南蛮黑户”,这些人也成了这次叛乱的主力军。
郡治所名为不韦县,距离汉军驻扎的叶榆并不远。秦时吕不韦族人被流放至南中聚居于此,吕氏逐渐成为当地的豪族,与当地汉民互相依附逐渐形成了县城。此次作乱的吕遗便是出身吕氏,同样出身的还有曾经协助诸葛亮平南有功但最终被南蛮叛军杀害的云南太守吕凯。
出身同族,一个掀起叛乱戕害官民,另一个却为国牺牲,吕遗和吕凯的人生或许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人各有志不尽相同。
阎宇和姜远率军从叶榆开拔进入永昌郡,一路上与吕遗叛军三次交战,七日之内接连攻克其在沿途设立的三道关卡营寨。
如此迅猛的攻势自然是出自无当飞军的手笔,并且是姜远亲自带队进攻。
短兵相接时的指挥他在狼池身边学习得很快,连率领骑军随军前进的阿纳雅都感到震惊,看着他们攻营拔寨连连惊叹,回想起当初自己在西海和车突部的战斗顿时觉得有些幼稚可笑。
永昌是叛军最后的地盘,也是大多数叛军的老家,因此汉军兵锋越是接近不韦县,遇到的抵抗便越是激烈。前几战中遇到的那种敌军大批崩溃投降的场景不复出现了,取而代之的是人人悍不畏死的浴血奋战。
汉军激愤于叛军此前对云南郡尤其是叶榆城的破坏,作战杀敌也毫不手软,攻下不韦县北部最后一座叛军营寨时,众人将留在营中来不及逃离的数百名叛军伤兵也杀了个干净泄愤。
屠戮的行动受到了阎宇的默许,姜远也没有阻止,这种时候跳出来说大仁大义的话未免有伤士气,毕竟马上要兵临不韦县城下,让将士们保持虎豹豺狼般的杀性有利与贼决战。
面对汉军势如破竹的攻势,吕遗表现出了疯子般的勇气,他没有选择坚守城墙低矮脆弱的不韦城,而是悍然出城迎战。
叛军纠集了最后的力量,包括忠于吕遗的吕氏一族私兵、受煽动裹挟的永昌郡汉民和为利而来的四方蛮族渠魁夷帅,共计一万三千人。
双方兵力基本相当,各自相距百步在不韦城北面的平地摆开阵势。
这场仗对姜远而言是一次教科书般的万人级军阵交战教学。汉军以武侯所留八阵图之法排兵布阵,对面的叛军仅仅是把人员排列成一列列的方阵。
两军各自击鼓进军,短兵相接,依靠八阵图变化进行作战的汉军整体像是一块缓缓转动的磨盘,每一队的士兵都与敌军交战,但都不必拼至力竭,而是按照主帅通过令旗阵鼓和传令兵发下的号令有序轮换,使叛军疲于应战,己方却能合理保存体力调整节奏维持士气。
八阵图名为八阵,实际列阵时有九个军阵,外围八个军阵直接接敌,分别以天地风云龙虎鸟蛇为代号,每一阵的具体布法根据兵种的配置又有区别。最中间的军阵为将帅所局的指挥中阵,一般不直接参与接战,但可以作为预备部队随时支援其余各阵。
必要时刻,八阵之间可以互相转换。比如天阵以常见的攻守兼备之方圆阵为雏形,地阵以守备坚实的方形阵为雏形,若遇两军均势,则可将地阵也变为方圆阵与天阵共同组成全军阵形前部与敌鏖战。若敌军攻势强大,则天阵也随时可以变为地阵稳固防御。
八阵之间的互相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