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战攻打阳安关失败,钟会在鸣金收兵之后与军中幕僚们急思对策。
众人皆认为城关上的四座巨弩威胁甚大,若不破除难以抢关。
“将军可重金选拔敢死之士夜袭阳安关,若能与敌军重弩同归于尽,则可再遣大军进攻。”此时献策的还是句安。
钟会笑而戏谑道:“你原是蜀将,怎么打起来西蜀如此卖力?”
句安脸色一红,羞赧得说不出话来,以为钟会是瞧不起自己降将的身份,当即沉默不语。他之所以攻蜀如此卖力,也不全是因为自己原是西蜀降将要对大魏表忠心,还因为此战他和胡烈共任前锋,阳安关上的巨弩打来也是他的人马首当其冲。
“方才是句玩笑话,句将军不必当真。”钟会见他难堪,反倒安慰起他来,随后又说道:“我欲采纳句将军建议,选拔死士夜袭阳安关,不过少量轻兵纵使攀上城墙恐也难以毁掉巨弩,诸位可有良策?”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能说出一二。毕竟钟会军中大多数都是从中原调来的魏将,对蜀军的武器不甚熟悉,连那巨弩长什么样都说不清楚,要他们想出切实将其摧毁的办法自然是有些为难人了。
钟会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又落到句安身上:“句将军,既然你想用死士突袭,那你可有击毁巨弩的好办法?”
句安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我知道北地郡、上郡有一种脂水,当地人也叫黑油,其性猛烈,遇火即燃且不能为水浇灭。可以将其装在瓦罐里,让死士随身携带,攻上城头之后砸破瓦罐点火焚毁巨弩。”
“好,即刻命人去取。”钟会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战法,虽不知是否灵验,但决定试一试。
钟会命辎重营速从长安运送脂水来汉中,同时亦加紧修造攻城器械。
在此期间,他也不是完全干等着,依旧每天都遣兵攻关,只不过不像第一日那样全力攻击,而是以骚扰为主。这几日攻城军中混杂了大量披甲的弓弩手,利用彼此分散的阵形抵近关前向城关上放箭,与蜀军互相消耗。
魏军改变打法之后,反倒令阳安关上的傅佥和姜远等人感到压力倍增。
前来攻关的魏军往往是几百人的小部队,带上十余部云梯分散在好几处,逼迫城上的守军露头射箭阻拦,敌军的弓弩手也趁机还击,一天打下来或许能杀伤数百敌军,但己方也有不少死伤,这样的消耗战对兵力处于劣势的他们十分不利。
而且魏军只以数百人呈分散阵形来攻,城上的巨弩也没了可以打击的目标。巨弩不开火,魏军士兵的胆子又大了起来,有些人几天下来已经数次在阳安关下来去,甚至都变得经验丰富起来,十分熟悉关前坡地上几处可以躲藏、避箭的坑洞。
“两位将军,今日守城士兵的损失如何?”薄暮时分,傅佥和姜远、蒋舒在城楼碰头,统计各部今日打下来的损伤情况。
姜远先报告了自己所率领的居中策应部队的损失,中箭的有四十余人,其中一半还有救,当场毙命的不多。
蒋舒则称自己那边死伤八十余人,杀伤的敌军也差不多在这个数。
傅佥微微点头,这个伤亡还在他们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如果魏军一直保持这样强度的攻城,那守到姜维大军从凉州回来应该不成问题。
蒋舒却说道:“敌军首日攻城大挫锐气,现在每日分少量兵来袭扰,那是钟会在以战练兵,以图缓缓恢复士气。以我之见,待入夜之后可秘遣一军出城埋伏于外,等明日敌军来时杀出,再胜他一阵。”
“我等以守关为重,但求无过。只要不令魏军越过阳安关进入益州腹地即是有大功于国家,主动出击之事还是免了吧。”傅佥不打算采纳蒋舒的建议。
出城埋伏敌军容易,但得胜之后该如何撤回来呢?
若是用一千人埋伏了魏军数百人的攻城军,随后这一千人进退不得葬送在关前,岂非得不偿失?且魏军若趁机大举进攻,在关前与己方的伏击部队纠缠,关上的守军投鼠忌器,弓弩也不敢乱箭齐发,则阳安关有被攻破之虞。
傅佥考虑到了这些,故而只打算坚守阳安关以拒钟会大军,但蒋舒对此却有些不满,只是碍于傅佥是主将没有当面顶撞。
三人散会之后,根据安排今晚前半夜是傅佥值守关上,姜远便准备去关后营地休息养精蓄锐,刚走下城道就听见蒋舒从后头赶来喊了自己一声:“姜参军。”
姜远微微皱眉,回头对他说道:“蒋将军,我早就不做参军了。”
蒋舒一脸无所谓地笑了笑,似乎并不打算纠正道歉,说道:“阳安关守了几日了,在关上拼命的都是我和傅将军的兵马,你的人一直屯在关后,莫非是在提防司马孚从陇右杀过来吗?”
“我带来的都是骑军,蒋将军是希望让他们都下马登上城关吗?”
“阳安关乃关乎国家生死存亡之地,是要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的,就算是大将军来了也得守城死战。”蒋舒振振有词道,“难道你的骑兵就比这座关隘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