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大营的魏军诸将云集于钟会帐中,不少人都是接到命令匆匆赶来,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钟会和卫瓘对着地图神情凝重,平西城的大致位置被标了出来,正处于他们东归之路上。
“句安刚刚派人来信,说蜀军在此处建有一城,用于支撑兴势、黄金等围守。”钟会对诸将说道,“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此事,若句安的情报准确,那么此地便十分紧要。诸位将军可有愿意率军前往的?”
从陇右败退之后调入钟会军中的原陇西太守牵弘此时主动出列:“镇西将军,牵弘愿往。”
丢失陇右之地,原属于雍凉的一干魏将不是跟着邓艾退去了凉州就是逃回了长安。牵弘此番跟随钟会伐蜀本也是抱着将功赎罪之念,然而阳安关久攻不克,此时大军又被蜀军逼迫陷入险境,他心中怎能不着急。
钟会于是让牵弘率军一万先去平西城驻扎,随后又与众人商议道:“强攻子午谷与蜀军争险,一旦失败则军覆于此,实属不智之举。今我欲东出汉中投魏兴、上庸等地,然而道路崎岖难行,恐被蜀军趁势追击。故且停军于此,命人先行前往魏兴请援。”
卫瓘已经知道钟会不打算执行朝廷撤往长安的命令,然而他对眼前的局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相信钟会的判断。
退往东三郡保住这支大军,为将来的战争保存实力,对此时的他们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听闻凉州刺史王浑在武威被贼军击败,残部已经退往敦煌、酒泉一带。”卫瓘对众人说道,“王刺史深陷边陲险地,与朝廷隔绝,尚有抵抗守节之志,诸位将军切莫沮丧懈怠。”
他本意是用王浑的事例来激励鼓舞士气,然而听闻凉州败退,军中诸将的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一些原属于陇右的将领也担忧起跟随邓艾退往凉州的那部分同袍。
军事上的接连失败已经严重挫伤了魏将们的信心,他们最近巡视军营时,偶尔也能撞见士兵们窃窃私语讨论蜀军如何如何厉害,其中不乏有听起来十分荒诞的夸大吹嘘之词。
仿佛时间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对面那支蜀军的主帅又变回了那个算无遗策的诸葛亮。
见诸将皆低头沉默不语,钟会也能猜到他们心中大概在想些什么。
但不管这些人现在想什么,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钟会稍作停顿之后,继续说自己原本想说的话。
“姜维分两路解围乐城,我军亦有两路人马与之对峙,昨日已与蜀军接战,皆不分胜负。”钟会说道,“由此可见姜维同样忌惮我军实力,尚且不敢大举来攻,必是想拖到我军无粮。”
部将田章此时说道:“那镇西将军莫非是准备守在此地,等候魏兴郡发来粮草?”
“不错。”钟会肯定地回答道,“此地平坦开阔,虎豹骑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如果仓促东行进入山地,一旦被蜀军追上混战,我军优势全无,更为危险。留在此处,凭借我军仍然占据上风的兵力以及与平西城互为犄角,可阻姜维进攻。”
钟会话音未落,一名参军快步入帐,向其报告道:“镇西将军,豹骑营游骑来报,南山发现蜀军踪影。”
“姜维不可能进兵这么快,应该只是些来侦查的斥候罢了。”钟会摆了摆手,“命今日当值的豹骑将其驱逐击溃。”
那参军领命而去,随后钟会让诸将各自做好在此间守上十日的准备,便解散了军议。
诸将散后,卫瓘留下来单独与之商议:“镇西将军,如果魏兴等地不能及时送来粮草,我等又该怎么办?”
“那就彻底没有办法了。”钟会摊了摊手,“到时候我等死活,就看天意吧。”
卫瓘急了:“这怎么行呢?”
“监军难道还有什么好办法吗?”钟会反问。
卫瓘被问得哑口无言,心想自己只是监军,而钟会才是主帅,哪有主帅如此甩锅的道理?
“监军可有想过为何姜维能那么快截断子午谷?”钟会忽然话锋一转。
卫瓘凝视着他,缓缓摇头。
“街亭的兵马,多半早就撤退了。”钟会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廷明知我等在阳安关打生打死,却不全力翼护我军的侧背,以至于被姜维如此轻易就绝了退回长安的路。”
卫瓘额头冒汗,提醒钟会道:“如此非常时刻,镇西将军还请谨言慎行。”
“怎么,你还要向朝廷或者大将军告我的状?”钟会不以为意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与其白费心思,不如想想如何活着回去。姜维很快就会看出来南北两路的反击只不过是虚张声势,我们的粮食也快要用尽了。”
卫瓘冷静地说道:“我想镇西将军一定还留有后手,否则你岂能如此气定神闲地与我说话?”
“无论身处何地都从容不迫,这是我们钟家的家风。”钟会侧过身去背手而立。
卫瓘再度被钟会搞得说不出话来,心情郁闷地离开了营帐。
半个时辰后,一名衣甲染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