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当真?”
庲降都督府中,霍弋背对着姜远站在悬挂的地图面前,目光凝聚在与南中相邻的交州之上久久不曾移动。
姜远点头:“千真万确,是我在番禺当面听取的密报。”
霍弋沉吟道:“莫非是阎将军离开之前布置的人手?我从未向交州派遣过密探。不过若真是阎将军的人,为何他走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交代?”
“能得到这种程度的机密,想必在吴国境内潜伏已久。”姜远说道,“也许连右大将军也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这也是有可能的,派那些人潜入东吴刺探情报的未必就一定是前任南中都督阎宇。
由于汉吴之间的关系一直在变化,结盟的大背景下两国暗地里的冲突这些年来也没停过,总体上还是维持着斗而不破的状态。
潜伏在东吴境内的密探本来就有死士的性质,也很容易随着国家朝政方向的变化而变成弃子。
出于保守自身身份秘密的需要,潜伏人员也很难去主动求证上头的意愿,长期得不到命令和指示时只能隐忍蛰伏等待时机。
姜远现在不得不猜测,在番禺城找上自己的那个探子是不是已经和当初派遣他的某位南中季汉官员失联多年了……
“霍将军,交趾郡紧邻我兴古郡,且是交州连接南部日南、九真两郡的唯一陆上通道。”姜远把自己的想法对霍弋说了出来,“吕兴有意在交趾郡叛吴起事,单靠其笼络的郡中豪杰独木难支,若我们暗中帮助……”
霍弋回过头来,惊讶地看着他:“姜将军想暗中协助吕兴,把交州东南部搅浑?”
“如果夺取交趾郡,日南和九真郡可传檄而定。”
“但这样一来等若背盟宣战,你刚和陆胤商谈取得的成果也将付之东流,仅仅为了三郡的土地,这么做值得吗?”霍弋表示自己无法理解姜远的行为动机。
姜远解释道:“霍将军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并非是马上就去做这件事。而是说我们应当想办法先与吕兴取得联系,最好能掌控他和他笼络的那批人,等到必要时刻再一举发动。”
霍弋问道:“何为必要时刻?”
“汉吴交恶,兵戎相见在所难免的时候。”姜远回答道。
霍弋揣着下巴轻抚胡须,似乎在思考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将军不会觉得孙刘联盟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吧?还是说将军忘了东吴趁我军与曹贼在襄樊大战背后袭取江陵之事。”
“不,我没有忘记这些事。”霍弋抬手示意姜远不必如此直白地提醒自己,转而说道:“我只是觉得,姜将军你行事有些激进。我明白你想要为国建功的心情,但前进的太快,身后也许就会露出破绽。”
姜远巧妙地回答道:“霍将军教诲的极是,所以我认为吕兴之事可以暂缓,先抚平南中自身的忧患。不过,庲降都督府应该设法派人与吕兴取得联系,更重要的是恢复与东吴那边我方密探的联系。”
霍弋敏锐地指出道:“姜将军说的这些,还是为了备战。”
“乱世未平,天下不定,随时都应该备战。”姜远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站在他的角度上,魏吴都是敌人,迟早的问题罢了。
霍弋叹了口气,稍微让步道:“我会仔细考虑你的建议的。不过针对东吴的行动,不宜在眼下展开,我们的本职是为朝廷守好南中。至于与东吴是战是和,这些我等无权决断。”
姜远心中微微有些遗憾,进而也认识到霍弋这个人以当下的道德标准来看是无可挑剔的忠臣,因为他的一切行动和思考都是出于维护天子刘禅而做出的,甚至刘禅在霍弋心中的地位还要高于“大汉”这个国家的地位。
在两国结盟的环境下搞小动作、策动支持对方境内有不臣之心的人举叛起事,显然会陷主上于道义上的不利地位,这些过于清高的考量使得霍弋在南中都督这个位置上没法发挥他全部的才干。
或许也正是因为此人的忠心,历史上才会在刘禅投降之后于后继无援的绝境中同东吴展开数年的攻防争夺战,还一度打进东吴境内。以至于直到霍弋死前,东吴都没法完全掌控交州。
姜远心想,霍弋是完全有能力把握好眼前的机会的,可惜却被他自身所坚持的一些东西束缚住了手脚。
果然隐瞒下施绩密信的决定是对的,离开庲降都督府时姜远在心中想道。
霍弋连对暗中支持吕兴、在交州境内培植反吴势力都难以爽快同意,要他利用施绩的那封信去做文章谋取荆州之地就更为难他了。
机会不是总能有的,姜远有些遗憾霍弋在对吴策略上不能和自己同心同德,但这并不会让他改变自己的念头。
现在是延熙二十年,即公元257年。
虽然和历史上的这一年相比,天下的局势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但姜远相信有些人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所以该发生的事一定还是会发生。
四月,诸葛诞向朝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