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县,曹髦接到前方送回的捷报,心情并未好转多少,与近臣尚书王经、侍中王沈及散骑常侍王业三人商议道:“大将军权威日重,现在连朕召他前来议事他都随意推阻,如今洛阳百官又沦陷于蜀寇之手,诸卿觉得朕该如何是好?”
王沈、王业相顾无言,只有王经开口回答道:“陛下,事情再急也该一件一件来做,淮南之叛在近,洛阳之难在远,半途而废、舍近求远,不是圣明之主所为。”
曹髦点了点头,同意王经的说法,但仍然问道:“那大将军呢?大将军如今手握重兵,文武皆服从于他,若是他野心壮大,难保不会有人跳出来逼朕禅位。你们说,朕该如何才能安心?”
“这个……”王经额头冒汗,瞥了一眼左右的王沈和王业二人,见他们各自神情晦涩,暗暗向他微微摇头递劝阻的眼神。
曹髦却没有耐性跟他们猜谜,拍案道:“有什么话说便是了!若是你们也觉得朕可以肆意欺凌,那现在就滚出去!”
“陛下息怒。”王经劝道,“大将军一门皆为大魏立下汗马功劳,陛下和大将军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曹髦深呼吸了几口气,仿佛在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良久之后,他颓然垂首,露出一种极度疲惫的姿态,仿佛这段日子在前方督战围攻寿春的是他自己。
“陛下,前方大捷,断了诸葛诞和吴兵南逃的念头,这也算是大将军的功劳,还是应当嘉奖一下。”王沈此时才开口出声。
曹髦抬头瞅了他一眼,迷茫地问道:“如何嘉奖?朕已经许了大将军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加封大都督。难道要再提一次给他进爵、加九锡吗?”
王沈和王经交换了一下目光,低声说道:“此举也不是……不可行。”
曹髦昂首叹息一声:“那如果司马昭依旧推辞不受呢?朕还可以赏他什么?”
洛阳都没了,现在他们却在这里讨论赏赐的问题,曹髦内心觉得既可笑又可耻,但他又没有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
王经说道:“陛下可以用此举试探一下大将军的心意,若是大将军欣然接受了陛下的封赏,则可以借机缓和君臣之间的关系。若大将军依旧推辞……那……那陛下至少表现出了诚意,也好让将士们知晓赏罚分明。”
曹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尚书方才是不是想说,如果大将军推辞不受,说明加九锡也不能满足于他?”
王经汗流浃背,慌忙匍匐谢罪:“臣绝没有离间陛下与大将军的意思……”
“起来吧,你说的没错。”曹髦起身负手从他们三人之间走过,对着门外的昏暗的天色幽幽叹道:“如果连加九锡、进公爵都不能满足于他,那他想要什么朕也就明白了。不过……若他真有不臣之心,朕也绝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王经对着皇帝的背影磕头,他的身后,王沈和王业二人的脸颊被室内的烛火分成明和暗的两面。
两人凝视着曹髦的背影,神情之上并无王经那般虔诚的敬畏。
次日,曹髦敕使前往寿春城外的魏军大营,传旨表彰司马昭与诸将阻拦叛贼突围获得大捷,宣布进封司马昭为晋公,加九锡。
司马昭在使者面前惶恐接旨,回到帐中立刻把贾充和钟会二人喊来商议。
“士季,这怎么和我们之前所商量的不一样?”司马昭且疑且忧,“这一切不是应该等到攻克寿春、诛杀诸葛诞之后再做吗?”
钟会双手拢在袖中,侧首而笑:“或许是陛下自己的意思。”
他笑得意味深长,司马昭竟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当即沉下脸要他好好解释。
“我以为,陛下这是在试探大将军。”钟会说道,“近来为了洛阳之事,大将军和陛下的关系搞得很僵,陛下心中一定对大将军有所猜忌。大将军刚刚统领我军取得一场大胜,在军中声威日涨,陛下恐若再不有所表示将犯下赏罚不明之过。”
司马昭沉吟思索片刻:“以你所言,这一次我应该接受?”
“大将军应该尽快上表辞谢。”钟会说道。
“士季……已经辞了那么多次了,这一次还辞吗?”司马昭有点舍不得,他心里是很想要这晋公和加九锡之礼的。
“大将军急什么?这些都是囊中之物。”钟会轻笑,“等收拾了诸葛诞,陛下必然会再提一次的,就算他不提,也会有人劝他提。陛下现在正在不安之中,大将军若是一点都不谦虚地接受了封赏,只会另他更加忌惮你。”
司马昭听信了钟会的分析,遂上表辞谢不受。
表文送到曹髦手中,年轻的皇帝瞬间就坐不住了。
什么意思?前番召你来议事你不肯来,现在赏你功劳你又不要,大军握在你手里朕指挥不动,你到底想干什么?
连同辞谢表文一同送来的还有一份司马昭撰写的奏章,是请求曹髦宣布洛阳宗室悖祖叛国的,以此来对抗姜维从郭太后那里取得的“罪己诏书”。
这份奏章更是让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