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上的浮桥被从中烧断,句安和庞会等人为阻止火势蔓延,只能指挥军士自行截断了大段的浮桥进行隔离。
另一头夏侯咸和田章也做了同样的事,但这般壮士断腕的举动虽然保住了大半浮桥,却仍然断了他们的归路。
阎宇军占领了西岸的高地,之后汉军骑兵也主动退去,双方暂时停战。
田章和夏侯咸站在断毁的浮桥西侧,与东面的庞会和句安扯着嗓子喊话交流,两头商量决定一面抢修浮桥,同时派遣木筏将部分人马先接回东岸。
天色将明,一宿未眠的钟会在营中听取了战报。
起初钟会心中尚有些愤怒,但等到在亲兵的陪同下前往浮桥岸边视察了战场之后,他打消了责备麾下将士的念头。
河面上还漂着大量烧毁的木筏、小舟及浮桥的残骸,残骸之间夹杂着汉军士卒的尸体。
前来突袭浮桥的敌军全军覆没,钟会看到这一幕便明白句安和庞会他们已经尽力了。此战不能怪他谋画不当未能料敌于先,也不能怪手下作战不力应对失当,只能说是蜀军太敢拼了。
钟会从士卒们打捞上来的一具蜀军尸体上发现了还没有来得及用掉的火油陶罐,不由自主地露出苦笑。
怪不得纵使句安等人拼尽全力也没能阻止蜀军毁桥,说到底还是怪他自己,阳安关之战用火油奇袭关上的巨弩,不想今日作茧自缚。
“田章部损失情况如何?”
“田章昨夜下山突围,遭受阎宇伏击,混战之中损兵过半。现尚余三千余人,与夏侯咸及句安麾下一部分人马被阻在东岸。”
钟会又问:“浮桥何日能够修好?”
庞会硬着头皮回答道:“镇西将军,我们缺少木材,军中所余木材皆被拿去修筑新营了。”
“算上伐木取材,需要几日?”
“若蜀军不来袭扰,或许五日可修复浮桥……”
“五日……”钟会点了点头,叹道:“只怕田章他们撑不了五日了。”
东岸的魏将面面相觑,没想到主帅竟然会在众人面前说出这么扰乱军心的话。
身为监军的司马望忍不住提醒道:“镇西将军,昨夜一战,除田章一军略有损失之外,我军其余各部不算败阵给蜀军,将军是否太过消沉了?”
田章军损失过半,进驻西岸时最早有一万人,如今只剩三千余残兵败将,其实根本不能说是“略有损失”,不过司马望顾及士气军心,此时还是尽量把局势往好了说。
钟会自然明白司马望的心思,但他身为主帅却不能自欺欺人。
“尽可能把西岸的人马接回来,准备撤回洛阳吧。”钟会对手下的众人吩咐一声,转身离开了浮桥桥头的阵地。
庞会有些不甘心地跺了跺脚,昨夜一战虽然蜀军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震撼,但他心里也不觉得自己败了。最后浮桥被毁在庞会看来根本是个意外,他们明明已经将来袭的蜀军全部消灭了。
虽然西岸的田章军损失惨重,但他们的兵力还是远在姜远之上,即便再加上个阎宇也依旧保持优势,庞会并不想就这么退兵。
句安却看得比他远,等钟会走后,对一脸郁闷的庞会说道:“镇西将军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和蜀军纠缠下去了,我等依令行事吧。”
“此话何解?”庞会狐疑地看了一眼句安,他和其他人一样对这个西蜀降将看不太上眼,可他们都忘了句安曾经也是被姜维青眼相看的人才,否则又怎会担起曲山之战的重任?
句安叹了口气,他降到魏军之后本来只想随便混个一世平安,没想到郭淮死后两国的局势竟有如此变化,现在也是身不由己没有退路,只能尽全力和故国对抗。此时听庞会相问,便开口解释道:“镇西将军用兵精于谋算,但此战唯有一步稍错,他自己也想明白了,故而准备撤军,这是上智。”
“一步稍错……莫非是指让蜀军偷过上游在东岸立营?”庞会仔细琢磨句安的话,有点明白了。
“庞将军高见。”句安半真心半恭维地说道,“蜀将阎宇行事中规中矩,本不是镇西将军对手,田章军渡河占领冯翊这一手算是妙着,若无姜远来援,我们此时早已拿下潼关将阎宇逼回长安了。”
句安自认在运筹帷幄上远不如钟会,但他战后复盘的能力却不弱,比起某些输到死都不知道怎么输的庸将,这种吃一堑长一智的本事也算有过人之处了。
这一战关键的胜负手其实在姜远渡河的那个时间段,如果当时钟会迅速出击阻止蜀军稳稳立下坚固营寨,姜远势必要遁走或采取游击的方式,如此一来他在东岸就没有立足之地,也就无从威胁浮桥。
只能说是那两场失败的斥候战影响了钟会的判断,最终让姜远得到了立营固守的时间。
昨夜一战浮桥被毁,算是这一步失算所带来的连锁反应罢了。
换成一般寻常的统帅,这个时候只怕已经被激怒上头,仗着手头的优势兵力强冲上游的敌寨准备血拼报复了。如果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