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出川远征,巴山楚水的复杂地形使得陆路行军运粮的难度不亚于当年越过秦岭北伐陇地。
唯一的区别便是,如今他们有了自己的水师,且可以依靠西汉水便捷的运力。
姜维大军抵近上庸之后,汉军的补给路线变成了由汉中出发经西汉水抵达杨县,再从杨县转运至竹溪与前线。
作为水陆中转点的杨县于是变得异常重要。
姜维此时的兵力布置前重后轻,主力七万人在上庸西面构筑了庞大的连营,在后方竹溪留了两万人,这是为了确保陆上的粮道和退路。
东吴的水师优势使得他必须将杨县失守、西汉水被吴军控制这些对汉军殊为不利的情况考虑在内,一旦真的发展到如此局面,想要维持东征就必须采用传统的陆路运粮。
如果说杨县是他们维持优势掌握进攻主动权的关键,那么竹溪就是全军生命的保障。
丢失杨县会导致局面不利,但失去竹溪则会招来惨败。
就在汉军将领们期待从汉中赶来的姜远军可以确保杨县安全时,外出侦察的斥候带回了一个令他们都意想不到的消息——吴军越过堵水,正在朝此处进军。
先前陆凯取胜之后主动退往东面借堵水作为屏障,姜维还以为吴军想要保存实力伺机而动,让陈泰先当替死鬼冤大头,没想到才过了短短十余日局势又发生了变化。
不用多想也知道,这定是孙据的主意。
看来自己没有看轻他,这人果然是个庸才。
“传张翼、廖化!”
对方如此舍得给机会,姜维自然不会客气,当即把张翼和廖化二人找来,吩咐他们各领五千人出营隐匿埋伏,自己率大军出营摆下八阵图迎战吴军。
陈泰在上庸城中听说蜀吴两军再度交兵,登上城楼远眺战场,只见姜维军八阵森严齐整,军容甚是威壮,心中已有惶惶惕惕之感。
再看东吴兵将,渡河之后沿水而进,队形稀拉冗长,头尾皆轻而群集于中部,一眼便让人看出领军者才疏学浅不知兵事,对征战也毫无准备。
两下对比,陈泰彻彻底底死了出兵相助之心,召集城中魏军将领说道:“孙据绝非姜维之对手,东吴今日必败。蜀军破吴之后,上庸孤城难守,汝等不必在此枉死,可径去荆州投征南大将军。”
“我等若去,将军奈何?”上庸的魏军本已在独自对抗蜀军强大攻势之下绝望,是陈泰的到来才给了他们些许盼头,如今自然不忍弃之而去。
“愿效司马太尉殉身长安,上庸便是我报国之地。”陈泰慨然长叹,“我身为功臣之后,不能破敌于陇右,不能救朝廷于洛阳,愧对国家,死不足惜。”
几名守将被陈泰的话语打动,私下商议合计之后,乃命士卒强行绑了陈泰,带其一同退出上庸城,往房陵、新城方向退却。
正在朝汉军营地前进的孙据接到报告,得知上庸的魏军已经出城,心中顿时大喜。他想当然地认为陈泰是出兵前来相助,准备与自己夹击姜维。
担任前锋的陆凯也于此时派人回来报告,称蜀军已经在前方十里之外的平野上布下了阵势。
“陆将军认为敌军阵形严密,对我军已有防备,希望大都督重新考虑……”
“怎么?陆将军莫非是因为姜维兵多而害怕了吗?”孙据在马车上不屑地笑了笑,对陆凯的信使道:“你回去告诉陆将军,让他放开手去打,兵在于精而不在多。之前他怎么打廖化的,今天就怎么打姜维,有本都督在后头给他压阵,他不必有顾虑。”
万彧策马来到车边,对孙据进谏道:“大都督,蜀兵此前已经连年征战,能跟着姜维活到今日的绝非弱旅,大都督切莫轻敌啊。”
“我知道姜维在陇右连连得胜,不过打仗讲究运用天时地利人和,蜀军的士兵多是山中蛮夷,离乡远征必然水土不服,况且此地的地形又岂能与西北相提并论?”孙据一开口便说得头头是道,仿佛己方已然占尽优势胜券在握。
张布和万彧两人在一旁听着心中越来越发怵,他们从一开始就觉得主动进攻主力到齐的姜维不是明策,但奈何孙据根本听不进劝。
孙綝官至丞相、大司马、大将军领荆州刺史,在东吴已经位极人臣,今年也不过二十七岁。
孙据作为孙綝的族弟年纪更小,用此人为大都督如何能服众?
但东吴重用宗室是历来有传统的,也不是没有任用过年轻的将领。
当年刘备兴师伐吴声势浩大,世人多半只知是陆逊火烧连营破其于猇亭,却不知道为陆逊创造这个战机的乃是年仅二十五岁的孙桓。
正是因为孙桓顽强坚守夷道,迫使刘备在未能攻陷夷道的情况下冒险深入,最终招致大败,在而后的追击战中甚至险些生擒刘备。以致于刘备逃出生天之后怨愤有加地说出过“吾昔初至京城,桓尚小儿,而今迫孤乃至此也”这样的话。
如果孙据能够继承先杰的传统,以年少宗室之身督军克敌制胜,那或许其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