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马蹄疾,火光几乎染红了整个长安城。
赵昔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暴雨忽至,撒豆般密密砸落,打在竹叶上啪嗒作响。便听雨入眠,到天亮时起床,外头已经风平浪静了。
准确的说是,各街各坊都被禁军把守。
赵昔微站在院门口,望向远处空旷的大街,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长戟卫肃然挺立,弓箭手严阵以待,更有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士不停巡回。
六军戒严,整个长安城,一片肃穆。
不过是一夜的时间。
李玄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整个帝京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世家大族、皇亲国戚、朝中重臣,各方势力在一夜之间,都被这暴雨雷霆般的动作给吓傻了。
银宝瞠目结舌:“那咱们……咱们也不能出去了?前儿在明珠坊定制的头面,还等着去取呢!哎呀!”她急得跺脚,“这可是给王妃娘娘准备的贺礼,马上就是寿宴,如何耽误得了?”
赵昔微摇摇头:“罢了,不用管了,先回屋去吧。”一面说,一面转身。
“啊?”银宝一愣,忙提裙跟上,嚷道:“您改主意了?不去赴宴了?那奴婢去王府说一声?”
“你急什么。”赵昔微站定,笑道:“且看外头这架势,王妃哪还办得成宴席?”
三千禁军铁桶一般守候长街,这其中连文武百官都休沐了,酒肆乐坊也吓得门户紧闭,市井小民更是连串门都不敢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隐约知道“法严寺”、“裴侯府”、“刺杀”、“失火”等字眼,而这些事件之间具体有什么联系,结果又是如何,无人知晓,也无人敢打听。
如此惴惴不安地过了几日,等取消戒严时,已是五月,距离王妃的生日已经过去了十天。
可帖子都发出去了,酒席也都预备下了,王妃左思右想,便把寿宴定在了五月初五。
端阳节。
赵昔微对这个日子十分警惕。
天书所言,“五月端阳、祸起萧墙”,她倒是很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个祸起萧蔷。
这天暖风和煦,酒香熏人,江夏王府热闹非常。
老王爷曾是托孤重臣,又曾与太后共同摄政,到了江夏王这一代,虽然根基大不如从前,但声望依旧是一等一的厚重。
王爷只有王妃这么一个妻室,俩人感情又十分深厚,若说她是整个长安城最贵重的女人,也不为之过。便是达官显贵悉数到访,抬眼望去,冠盖云集,满堂金紫,好一派欢乐景象。
赵昔微携锦绣入得内庭时,正逢吉时,鞭炮阵阵,伴着笙箫齐鸣,王妃大妆盛服,戴七重礼冠,与王爷一同站在堂前,接受众人拜贺。
司仪官宣唱了祝酒词,众人便站起身来,举杯敬贺:“祝王妃娘娘福寿无双!”
赵昔微目光远远的往庭中略一扫,便是一愣。
往日酒宴,一般以屏风为壁,将男女席位隔开。但今日王府这里,竟是男女同座一堂。
大魏民风开放,女子骑马射猎、经商买卖,也是常有的事,王妃又并非迂腐之人,便是要图一回热闹,也未尝不可。
只这么怔愣的瞬间,便有掌事姑姑向前一礼:“郡主!王妃早给您预留了位置!”说着便含笑扶了她的手,“郡主,请随我来。”
王府的宴会厅布置得十分用心,鲛绡帷幔近似透明,日光倾斜而落,便映出金光碎玉般的光泽来。
伶人乐优,手持乐器,端坐于帘幕之后。
目光所及,每一处都是流光溢彩,更难得是,堂前引来一汪泉水,又养了几尾小红鲤,流水潺潺,鱼儿摆摆,应着丝竹弦乐,别有一番雅致品味。
掌事姑姑一边款款引着路,一边向赵昔微柔声致歉:“咱们王妃这会子分不开身,还请郡主不要见外。我们娘娘说了,等会儿要亲自过来赔罪,再与您好好喝一杯呢。”
“姑姑说得哪里话,今日是王妃娘娘寿诞,自当是我这个做小辈的敬娘娘,哪有娘娘过来敬我的道理。”赵昔微随她入了内堂,目光淡淡往席上一扫,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这里席位以四方布局,坐的都是京中贵人。
正北位是主位,坐的自然是长公主及府上家眷。
余下席位按身份地位,依次坐着的是赵家、顾家、乔家、崔家、何家、唐家,最下方的几个席位,坐着的虽然叫不出名字,但也是打过照面的。
算来都是熟人。
让她惊愕的不是别的,而是挨着唐家一侧的,还有一席女眷。
是裴家。
裴家……不是说老侯爷遇刺了么?怎么还有心情赴宴?
心中疑惑,面上却不显,只又将目光一扫,又是一顿。
顾家与赵家的席位之间,空着一席。
正是留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