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尉衙堂之上——
庞灌清咳了一声,微微笑道:“君上之命,想必诸君皆已知晓,由本将亲率八万大军,合五郡之兵,发兵十一万,号称二十万虎贲,在一个月后的八月十五出兵,一举荡平苏国!诸君久镇边郡,长于军略,而今对于灭苏一事,有什么良策,尽可畅所欲言!”
说是畅所欲言,但实际在庞灌看来,更像是谈笑。
在他看来,十一万虎贲大军,扫灭苏国这等蕞尔小国,只要鲁、宋二国不干涉,旬月可定。
当然,狮子搏兔,尚需全力,该做的工作,这位兵家门徒也不会轻忽,鉴于十年前国战顿于坚关长达两月之久,师老兵疲,以致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柏阳,以致功亏一篑,这一次,他吸取了教训,借调水师舟船,由昊阳宗仙师襄助,举奇兵溯洪河而上,直抵苏国腹地。
下方的颖阴郡尉——秦雎是庞灌的学生,身形魁伟,气质英武,看着年纪不过二十七八岁,见庞灌神色和缓,不似以往严厉,也不由微笑道:“老师,我在边郡时,就常常听到苏国讯息,据说苏国国君少践国祚,但已现暴戾之相,先是幽杀卫夫人,开罪了卫国,后又对宿将清洗,苏国前大司马袁彬,功勋卓著,向为苏国干城,当年柏阳一战,坏了我等多少事?而今却被苏君施展阴谋剪除之,如此昏庸、刚愎之主,合该为我郑国所灭,纳其疆土,收其人口,也可为郑公九月祭天、称王,送上一件贺礼!”
这些年,郑国在周边的扩张中,连战连胜,这些将帅,在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过程中,也变得自信张扬,举重若轻起来。
灭一国为贺礼,竟由一小小边郡郡尉扬言,这等鲸吞寰宇的气魄……
让在一旁微笑倾听的郑国昭阳公主——郑韵儿都多看了一眼秦雎,一双神辉暗藏的明眸微微垂下,眸光闪烁着思索之色。
“父亲治辖三十六郡广袤之地,早有称王之意,听师父说,而今人道龙气盛于前代,甚至我现在都受着人道气运庇佑、加持,父亲如称王道寡,筑王侯之鼎,我或可在二十岁前成就神照之境,长生真仙都未必不可期!”
其他的军将,见秦雎“轻敌之言”没有引来庞灌的斥责,面色也渐渐轻松起来,就有人出言附和。
“秦郡尉,讯息还没收全,末将在管郡都听说了,这苏国小君侯,在国内建什么御史台,让人投匿名信,扫清贪官污吏,却清扫到宗室长者头上,如此刻薄寡恩,已然闹得怨声载道,对了,我的人从苏国南下的客商身上搜出了这个。”一个身形微胖的郡尉,笑眯眯说着,竟从怀中拿出一份皱巴巴的报纸,却是苏国邸报。
“《为吏之道》,听说这还是苏国君侯题的,俺老解虽不通多少墨水,但也看出是字字如鸡,等到灭国之后,可以让这苏侯进宫,在君上那里做一个奉笔宦者嘛。”
那解郡尉说着就“嘿嘿”笑了起来,一笑起来,胖脸横肉跳动着,将两个闪烁着精明之光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一旁的郑韵儿,忍俊不禁道:“解郡尉,那叫字字珠玑……”
衙堂中也是传来一阵轻笑,就连威严肃重的庞灌都是嘴角挂起一抹冷峻笑意,许是这浅浅笑意被在场的将校捕捉到,衙堂中一时间发出哄笑,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老解没有三两墨水,还装什么夫子、先生呢。”一个相熟的郡尉,就是取笑道。
那名为老解的胖郡尉也不恼,对着郑韵儿挑了一个大拇指,“哈哈,还是公主殿下读的书多。”
就在衙堂之中,气氛轻快之时,听得一声轻咳,却是庞灌的咳嗽声,顿时,衙堂之内鸦雀无声。
庞灌板着一张脸,道:“战前谈笑几句,差不多就行,但万万不可轻敌,纵是苏国这等弱国,遭逢国难,同仇敌忾,上下一心,也难保不会再发生一次十年之前的柏阳之战。”
十年前的柏阳之战,他为郑国小司马,统率一支大军攻伐苏国,自石荆关而入,势如破竹,直抵温邑咽喉——柏阳城,如破柏阳,再下温邑,毫无疑问,苏国就会灭国。
然而,苏国面临亡国之危,于柏阳城殊死抵抗,后来又有卫、鲁二国出兵援助,这才导致郑灭苏之战,功败垂成。
“就差一点点,这一次再无十年前之事重演!”庞灌念及往事,脸色幽幽,心头暗自发狠。
而就在在场众人议事之时——
范泰也已到了衙堂之外,拱手道:“庞世伯,别来无恙。”
众将循声望去,昊阳宗的相识之人,都是起身,热情招呼道,“范师兄回来了。”
而范泰之妹,范潇同样也面带欣喜,起身,唤道:“兄长,入苏国探视敌情,可还顺利?”
郑韵儿坐在椅子上,螓首偏转,看了范泰一眼,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笑意。
范泰冲自家小妹范潇点了点头,炙灼目光越过昊阳宗一众弟子,落在那天蓝色长裙的倩影身上,最后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