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花厅之中,其他几家郡望家主闻听武德本所言,面色恼怒难当,那是一种尴尬混合着愤怒的心情,宋、李、房、杜四家家主,齐齐对武德本怒目而视,无不生出一种背刺的感觉。
昨天,邹仪走后,在周光济的挑头儿下,各家都私下通着风,最后约定了共进退之策,然而这武家却临时反水,阿谀献媚,衬托的他们几家反而成了奸滑欺君之辈。
真是不当人子!
苏照打量着武德本,面色微顿,心头闪过一抹疑惑,道:“武家深明大义,孤心甚慰,看来这丰乐郡不是没有慷慨义士的。”
然后将一双冷眸,投向其他宋、李、赵、房、杜等几家家主,几人迎上这目光,都觉如芒刺背,目光躲闪不及,无一敢正面对视。
苏照默然片刻,道:“洪河之堤,眼下缺的还不是粮秣,反而是人手,二三百里河堤,要在一个月内修好,所需军民至少五十万,孤从不怀疑,丰乐郡有这些人口。”
言及此处,苏照抬眸,沉声道:“宋家家主宋行!”
宋行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一身绫罗绸缎,头戴鱼粱冠,宋家主要经营盐业、钱庄、当铺等产业,家资豪富,不下周家。
“草民在。”被当着这般多人点名,宋行呼吸陡然局促,只觉浑身一震,连忙应道,迎着少年君侯冷漠、审视的注视目光,心头惊惧,只觉头皮发麻。
“据闻你宋家八房,凡蓄僮仆四万余人,出入皆前呼后拥,孤之宫苑之中婢女、宦者,加起来也不过几千人罢了,宋家更有田地阡陌纵横,良田万顷,已灭族之袁逆比之,尚多有不如,而今宋家主慷慨解囊,五千石粮米,也不知够不够宋家僮仆、婢女一日靡耗?”苏照一双密布寒意的冷眸幽幽地看着宋行,道:“宋家主经营钱庄生意,账房先生如过江之鲫,这笔帐,可否与孤算一算?”
“草民……”宋行支支吾吾,渐渐面如土色。
身后一个着玉色长衫,面相儒雅的青年,宋行之子宋温沉声道:“君上,宋家家私皆是家父和先祖辈,夙兴夜寐、兢兢业业积攒而来,君上向为英睿之主,草民向来仰之如高山,当不会做夺臣民钱粮之事才是……”
苏照面色淡漠,厉声道:“夙兴夜寐,兢兢业业?祖辈积攒?还真是理直气壮!”
这就好比后世一句理直气壮之言,人家几代人的努力,凭什么输给你十年寒窗?
波旁王朝的路易十六,人家十几代人的努力,还不是被送上断头台?
“你祖父曾为我苏国小司徒,职司财税稽核常达十年之久,这其中贪墨了多少公帑,真当时过境迁,孤就查不出来?需要孤将你宋家这十几年来,兼并田地、侵渔乡里,贿赂郡守,大获盐酒之利的不法之事,一一抖落出来吗?”
宋家几乎垄断着丰乐郡的盐引,就是南三郡也多受其掣肘,至于不法之事,在这个道法显圣的时代,只要有心想查,就没有查不到的。
宋温此刻被一双冷峭的眸子注视着,直面如渊似海的气势,只觉身形僵硬,呼吸都稍稍有些困难,恍若被一头择人欲噬的蛮荒猛兽的目光注视着。
这才猛然醒悟为何一向沉稳的父亲,为何惊慌失措,进退失据?
方才,他还以为只是一区区少年郎……
“怎么不继续说孤夺臣民钱粮了?”苏照顿声问道。
宋温额头冷汗渐渐渗出,埋下了头,艰涩地翕动了下嘴唇,想要开口告饶。
”那是你宋家的钱粮?那是孤的钱粮!”苏照沉喝着,此刻宛若《大明王朝1566》的“厚璁”附体,就差一声猛兽咆哮。
宋温直面其威,双膝一软,竟是“噗通”跪地,顿首不起。
厅中之人,无不悚然而惊。
这不仅仅是一位执掌生杀大权的少年君侯,更是一位即将凝结金丹,视凡俗如蝼蚁的准真人!
“宋行,你还有何话说?”
苏照面色幽沉,轻轻敲打着几案,声音平静之中,不见方才的怒火。
“草民有罪!”噗通一声,宋行同样跪下请罪,咬了咬牙,俯首道:“草民愿奉送粮秣八十万石,羊六百头,骡马五百匹,并出僮仆二万人,供君上筑堤!”
但上首处的少年君侯,却没有任何反应,又是一阵压抑的沉默。
宋行咬了咬牙,“另有绢布三万匹,金两万。”
但仍是沉默,气氛渐渐凝结成冰。
“僮仆四万人。”宋行仿若抽空了浑身力气,嘶声道。
苏照淡淡道:“起来吧。”
宋行已是失魂落魄,后背中衣已被冷汗浸湿,拱手道:“多谢君上。”
苏照此刻将目光投向下方的郡望世家,落在李家家主身上,道:“李家主,你就没什么想和孤说的?”
李家家主,心头一突,忍着肉痛,低头道:“草民愿献粮秣七十万石,骡马一千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