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烟稀少的街道,也渐渐有着一些喧闹往来的气象。
郑国这种虎狼之国,提强兵来犯,亡国之危就在眼前,苏国上下黎庶,那种焦虑和阴霾,几乎可以想见。
而随着郑国大军尽殁的消息传至温邑,苏国上下,只觉得压在心头的一颗大石,彻底消失。
玉华宫中——
帏幔四及,梁柱之上,镶嵌的明珠宝玉,毫光微微,映照得殿中玉阶澄莹如水。
精美的琉璃宫灯之下,一袭浅白色宫装长裙的少女,眸光低垂,神情专注。
苏子妗此刻在书案之前,静静而坐,手中拿着一管羊毫笔,饱蘸朱砂调和的红墨,翻阅过一本本明黄色奏章,批阅勾画,时而用以印鉴。
一旁,挽着妇人发髻,衣衫华美,玉容姝丽的年轻少妇,同样也看着一本本奏章,挑出一些,归拢放好。
徐贞这时拿起一本奏章,道:“殿下,这是武陟郡送来的奏章,提及要安顿灾民十万人,但诸县之间发生了一些争执。”
“争执?”
“粮秣多有不足,诸县视流民为累赘,互相推诿。”徐贞轻声道。
依着苏照的命令,石荆关前被郑国大司马庞灌丢下的十几万青壮,都是被安置在武陟郡的六县之中,盖因那里矿业富饶,用这些青壮采矿,以赎其罪。
但现在的问题是,要安置这些青壮,就需拓地建房。
苏子妗抿了抿樱唇,轻声道:“司徒怎么说?粮秣可曾充足?”
“耕地、粮秣倒是不缺,但这些青壮家眷都在郑国,如是聚在一处,恐……人心难定。”徐贞玉容晶莹如雪,着华丽宫裳,纤腰高束,仪态端庄。
事实上,随着接触国事日繁,这位端庄贤淑的妇人,已初步展现一丝“内相”的气度来。
苏子妗颦了颦修丽的双眉,问道:“那以你之见呢?”
这几乎是少女最近一段时间,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
初时,苏子妗还会对徐贞的一些提议给予纠正,但随着徐贞对于政务的熟知,所出建议,愈发妥当、周详,苏子妗就多作采纳。
徐贞沉吟片刻,道:“不能安置一郡,就当分开安置,同时甄别有无家眷,录籍造册……”
见徐贞几乎侃侃而谈,条理明晰,苏子妗柔婉一笑,打趣说道:“贞姐虑事是愈发周全了。”
徐贞神色也有几分轻松愉悦,清声道:“不敢当公主殿下夸赞。”
随着和眼前这位长公主殿下相处日久,徐贞由一开始的忐忑不安、疑忌警惕,到渐渐为苏子妗人品风格所折,应对愈发从容。
就在二人叙话时,忽然,殿外传来阵阵欢呼声,震动云霄,传入宫阕。
苏子妗从拱形条案之后起身,清声道:“禁卫何在,殿外何事如此喧哗?”
这时,悬刀翊卫廊下的禁军小校,躬身而入,面上难掩喜色,拱手道:“回公主殿下,君侯大败郑军,下颖阴、武阳等郡县,拓土数百里,报捷的信使已到了。”
先前石荆关,郑军败退一事,为防泄漏军机,苏国臣民罕知,苏子妗却是知道一清二楚,原以为最好结果就是郑国无功而返,不想郑国军队一战尽殁不说,还尽数夺其疆土。
苏子妗闻言,娇躯颤了下,喃喃道:“皇天保佑……”
徐贞同样在心头闪过一抹欣喜,她的生活渐渐安定下来,的确不想再尝离乱之苦。
“那君上呢?何时大军凯旋?苏子妗平复了下心头激荡的心绪,急声问道。
那禁卫小校,朗声道:“这,卑职尚不知……信使就在宫门之外,公主殿下稍后一询即知。”
“宣!”苏子妗心头喜不自胜,清声道。
报捷信使在宫人的引领下,来到玉华宫中,这是个风尘仆仆,面容方阔的青年军卒,刚要跪下行礼,就听不远处传来轻灵柔和的声音:
“将军甲胄在身,不必行礼,芍药,快赐座、看茶。”
青年军卒实际就是个曲军侯,哪里是什么将军,而今听着苏子妗轻轻柔柔的宽慰之语,连道不敢,但不觉心头一暖。
暗道,无怪人言长公主性情婉淑端娴,如今一间,果然名不虚传。
苏子妗道:“君上现在何处?”
“回禀殿下,君上而今就在颖阴。”那青年军侯沉声说道。
这时,就有宫女奉上香茗,那军侯谢过,也不敢饮,只是托在手中,神情颇为局促。
苏子妗微微一笑,说道:“先喝口茶再说吧,本宫稍后还要听下此战的具体经过。”
“谢过公主殿下。”那军侯将茶水饮尽,而后就开始叙说苏侯是如何率领强兵,绕袭至郑军之后,断其败师归途,而后以水攻之法,大败庞灌六万大军的经过,几乎一一言明。
说到扣人心弦之处,不仅是苏子妗,就连一旁的徐贞都是面上现出关切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