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中,处处张灯结彩,迎接即将到来的新春佳节。
新帝登基一年以来,国朝也似乎一扫先帝末年倾颓的国势,焕发出新的生机来。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首辅徐阶对朝政尽心尽力的缝补,以温和的施政方式,润玉细无声地革除了不少先帝遗留下来的积弊。
尤其是开放月港、奉化,给海禁开了个口子,不仅使得海商可正常与佛郎机人开展贸易往来,更彻底解决了困扰国朝十几年之久的‘倭寇之乱’。
只是南倭虽平,但北虏依旧猖獗,为祸不小。
尤其在九月,外虏俺答,在汉奸赵全的指引下,攻陷了石州城,城中男女被杀五万余人,焚烧房舍三日不绝。而官军却对此却袖手旁观,眼睁睁让俺答率群虏安然出边。
不过这些军政之事,对于此时的张敬修来说,也无可奈何。
这天已是元旦(注:此时的元旦就是现在的春节),张府也自是和其他士民一般,高高挂起了红色的灯笼,处处结着彩带,在鞭炮声中,全府上下都洋溢在节日的喜庆之中。
张敬修命人从自家的便宜坊中,取了不少年货,又支了些银子,给工匠们发放了节日福利,还给了工匠们三日假期,此举使得工匠们都心怀感激之情,不但未去休沐,反而愈加废寝忘食投入到擒纵器的研制之中。最后,还是在张敬修的强令之下,才在元旦休息了一天。
而便宜坊的伙计,张敬修当然也未落下,也如对工匠们一般,令顾、王两位掌柜发放年货、银两,只是却无假期,需得在店中轮班。
处理完这些琐事之后,张敬修才放松下来,享受着到大明朝后的第一个‘真正’的春节。
没错,虽说他是去年十二月穿越过来,但由于恰逢嘉靖皇帝驾崩,处于国丧之时,因此去年的春节倒是在一片缟素中度过的。
和父母及弟弟们吃了一顿其乐融融的年夜饭后,张敬修一时之间感触良多。
一年来,他虽已渐渐适应了在大明朝的生活,还发愤图强中了解元,而且还成了顶级官二代,然而心中仍时有孤寂之感,他知道自己仍未真正融入这个时代。
年夜饭后,几个弟弟都兴致勃勃地拉着张敬修出门游玩,被张敬修以喝了酒,不胜酒力为由推了。
嗣修、懋修几人出门之后,张敬修便想去洗漱一番,好去房中睡下,却又被张居正喊去书房叙话。
“大郎,你祖父写信来,说看到你的解元匾额,他心中极为高兴,说想要看看自己的解元孙子。”张居正看着被他寄予厚望的长子,嘴角含笑道:“只是春闱将近,你却不能代为父回江陵看看你祖父了。”
张敬修对那个那未曾谋面的祖父并无什么感情,但脸上却露出感动之色,道:“倒劳爷爷挂念了。”
张居正笑了笑,问道:“此番可有信心名列春榜?”
闻问,张敬修傲然道:“天下英才虽多,然在儿眼中,只不过那寥寥数人而已。”
中解元后的这两个多月来,张敬修虽不再像乡试前那般刻苦,且在便宜坊和钟表研制上分了些心思,不过对于读书习文,一日也未曾间断。
如今,他文章之道已成,虽不敢说冠绝三千举子,但也自信在文章上无几人能与他相比。
见张敬修面露傲然之色,张居正不以为意,抚须笑道:“你此言虽有些狂傲,然也足见你的底气。只是你言虽如此,却不可真正小视天下人。”
“孩儿省的。”张敬修敛容笑道:“也只是喝了些酒,在爹爹面前说说罢了。”
张居正点了点头道:“你的文章,为父是放心的。原本为父因你年幼,想让你三年后再赴春闱。不过,为父观你性情沉稳,又不失机敏,见识之深也远非寻常少年可比,只是还缺些阅历。因此,于你而言,早些入官场历练,锤炼出实干之才,倒比你在家闭门苦读要好得多了。”
张敬修恭声道:“孩儿明白爹爹的苦心。”
“会试主考官的人选,陛下也已有属意之人。”张居正停了一会,笑道:“不过于你而言,何人主考却无多大影响。”
张敬修一笑,以他的文章水平,再加上老爹又是仕途正顺的内阁大学士,何人做考官实是影响不大。
而且主考官不用多想,便可知是次辅李春芳了。
国朝科举延续至今,各级考试的主考官人选都已有一套规矩。
院试主考官为学政,一般以监察御史、各部侍郎中由进士出身者充任,任期三年,于子、卯、午、酉乡试年八月由皇帝钦命派往各地。乡试主考官,则由翰林、进士出身的部院官充任。至于会试,主考官则从进士出身之大学士、尚书中选用,副主考则从各部侍郎、副都御使、翰林等官中选用,经礼部提名,由皇帝钦命特派。
按照此时官场师生关系的潜规则,内阁大学士都会轮到一次担任会试主考官的机会。这样,担任主考的内阁大学士就可将一批新科进士收为门生,形成自己在朝中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