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闻言微愕,捏须笑道:“哦,子实(注:李春芳的字)也来了,这倒是赶得巧了。”
说完并未起身去迎,而是吩咐徐璠去府门外迎候。
张居正坐在左下首的客座上,看了徐阶一眼,微微一笑,表情淡然。
见状,张敬修心下暗道:在徐阶心中,这李春芳的地位,还真是不如老爹啊,不过,谁让自家老爹是他选中的接班人呢。
李春芳身为次辅,在内阁中唯徐阶马首是瞻,是以二人关系算是不错,来拜会徐阶也在情理之中。
当然,李春芳性格恭慎,对谁都是一副和气的样子,人缘自然也不会太差。
不过张敬修知道,在自己的老爹心里,很是有些看不上这位比他升官快得多的同科状元。
没错,李春芳正是嘉靖二十六年传奇科举班的班长,因擅写青词,颇得沉迷于修道的嘉靖帝眷赏。
要说这写青词嘛,嘉靖朝的辅臣各个都很是擅长,毕竟摊上这样一个皇帝,想要入阁,怎能不练就一身写青词的本领?
而在众人中,要说这写青词最得嘉靖心意的,还得属李春芳。
这不是胡说,据《万历野获编》记载,李春芳曾以“拱极众星为玉饵,悬空新月作银钩”这十四个字,真正打动了嘉靖帝。有人要说了,这句诗很平常啊,那些意象,无非星啊月啊,没什么新鲜词汇。
但你若知道,当时嘉靖皇帝正给自己取了个雅号,叫什么“天池钓叟”,这样一切就都能想通了。天池钓叟以新月作钩,众星为饵,这就非一般人能想出来的好句了。
于是,因为青词写得好,且自身又是堂堂正正的状元,李春芳步入官场仅十八年,就从一个翰林院修撰不断越级提拔,升至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更让人称奇的是,他六次升官履历,无一次是由朝臣廷推,全是嘉靖皇帝亲自点将,其所受荣宠,可见一斑。
相比之下,在李春芳入阁辅政时,张居正才仅仅只是右春坊右逾德兼国子监司业,不过从五品而已,若非嘉靖驾崩,朱载坖登基,张居正要想入阁,恐怕还得多等几年。
不过,与之相比的是,张居正要年轻的多,在内阁中,也只有他在五十以下,只不过才四十三岁而已。可以说,在张居正这般年纪就入阁辅政的,在整个大明朝,也没有几人了。
思绪间,徐璠已将李春芳引至花厅,厅中众人都是起身相迎。
张敬修定睛看了眼有‘太平宰相’之称的李春芳,见其身形消瘦,脸色柔和,始终挂着一副若有若无的笑容,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而观其长相,年轻时也应是个帅哥。
虽说人不可貌相,但李春芳这样的身形面容和气质,确实让人一看就觉得其是个‘好人’
见徐阶来迎,李春芳连忙向其作了个揖,恭言道:“新春佳节,来元辅府上叨唠,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说着,亲自将一副字画呈予徐阶。
徐阶伸手接过,笑着说道:“子实与老夫同为辅臣,何必如此多礼。来,还请上座。”
此时,张居正坐在了右上首客座,将左上首让予李春芳就坐。
众人坐定后,李春芳笑道:“未曾想太岳也在元辅府上,这便一同向太岳贺新春之喜了。”
张居正淡淡道:“次辅同喜。”
“这位少年才俊,想必就是太岳家那位‘十六岁’解元吧?”李春芳含笑看着张敬修道:“果然一表人才,气质出众。”
张敬修起身施了一礼,道:“次辅过奖,晚生张敬修见过次辅,贺次辅新春如意。”
李春芳道:“久闻你‘十步成文’之名,有状元之才,可要赴今科春闱否?”
张敬修道:“回次辅,晚生虽才疏学浅,然亦想在春闱之中,一试自身才学,自不会错过此大事。”
李春芳笑着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春闱之事。
而是喝了几口茶后,朝徐阶恭维道:“元辅秉国,忧勤国事,革除积弊,使海内寰宇太平安康,春芳心实仰之,行此虚礼,谨向元辅致以敬意。”
张敬修听了,不由心道:这李春芳身为堂堂的次辅,姿态也放得太低了,就算徐阶是首辅也不应如此吧,难怪后来就算当上了首辅,高拱、张居正都视其如无物。
他偷眼看了一下老爹,见老爹嘴角抽了抽,似在鄙夷李春芳所为,心中不由一乐。片刻后,又转念一想,这李春芳不像严、徐、高、张那般争斗,倒还安享了晚年,不负‘太平宰相’之称。
“子实此言,实让老夫汗颜之极。”徐阶面露低落之色:“北虏猖獗,屡犯我大明疆界,边镇之民饱受其苦,老夫身为首揆,却对此无能为力,实在有负圣上所托,愧居此位啊。”
听了这话,李春芳忙道:“边防之事,乃历年积弊,非元辅之过也。”
张居正这时也道:“边防军事,积弊已久,非一时之间可除。元辅如此说,那我等阁臣皆难自处了。”
原来在不久前,俺答率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