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吗?
这个道理只要是个读书人都会明白。
根据孔振的理解,统治者通过军事暴力夺取权力,再通过一定的形式把权力分给其余人来一起行使,一方面为统治者减轻行政压力,一方面也是为了拉拢精英承认统治者的权力。
暴力可以一时让人震怖,从而屈服,但是暴力无法长久维持,终有衰败的时候,如果单纯依靠暴力,最多数十年,政权就要失败。
而且皇帝再怎么强势,也不能掌握整个天下,地方上大大小小无数地主豪强才是实际上的基层统治者。
通过察举或者科举这样的形式把权力分散下去,给予地方上的这些实际统治者们大义名分的认定,大家一起压迫剥削底层百姓,由此换取江山的长治久安,这才是正道。
而且所谓统治,需要掌握足够学识和经验的人才,而这些人才哪里来?
当然是精英之中来。
所以孔拯沉默了一阵子,开口道:“自然是如此,武夫打天下,儒臣治天下,自古以来的道理都是这样的,未曾变过,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也是如此。”
周光誉点了点头,接着发问。
“既然如此,那苏咏霖为何要让那些愚夫蠢妇搞什么农会,让他们自己管自己?掌权却不作威作福,反而还要教那些愚夫蠢妇识字,还有,我可听说咱们这儿有不少州县的官员是光复军自己的人在做,他们是在自己培养官吏吗?”
越问,他的语气越是不善,越问,这内堂之中的气氛越是紧张。
“这”
孔拯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周光誉的问题。
因为据他所知,光复军的确是有意识地安插了一些自己人治理地方。
且不说地方上那些被本地人称为新农村的农庄是光复军直接管理的,不少乡镇也有光复军的农会组织,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最近一段时间不少人都试图对一些无主的土地和农庄下手,但是所获甚微,很多无主土地都已经被光复军建成新农村,抢先占据了,速度之快,效率之高,令人咂舌。
除此之外,现在还有一些县城的县官也是光复军出身的人在负责,他们似乎没有打算进一步接纳读书人加入他们。
往深了想,这件事情的确不简单,苏咏霖所图甚大,居心不良。
可是
孔拯很快就意识到当下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环视了一圈在座的豺狼虎豹害人虫们。
“你们在这里说这说那,这里不对那里不好,到头来,还想不想见苏将军?还要不要见苏将军?还要不要和他交谈?”
这个问题把所有人都给问住了。
刚才还在怀疑苏咏霖居心不良的人也偃旗息鼓,一个两个呆呆傻傻,不知道该怎么说。
沉默了一阵子,周光誉低声道:“见当然还是想见的,就是不知道您能否为我们向苏将军传达我们的想法,也不知道苏将军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等的,他会如何对待我等这也是未知数吧?”
“哼!”
孔拯微怒道:“说的天花乱坠,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也不想想当下的处境,光复军几十万精锐连金国皇帝都不是对手,大势已成,将来攻入中都自立为帝又有何不可?
到时候你们一个两个莫不是要自己拉起一支军队和苏将军对决?与数十万光复军生死一战?你们难道不想在苏将军面前称臣?”
废话,谁想和苏咏霖那种人物在战场上对决啊!
那不是找死吗?
能加入他就好,何必对决?
权力才是财富和地位的来源,只有掌握权力才能保证家族安全,财富安全,这是至理。
苏咏霖称王称霸称帝,他当然尊荣无比,但是底下总归还是会安排官员帮他办事的。
这些职位他们不去抢占,被别人占了,那他们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就是等着被切碎送入别人口中。
孔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很生气。
“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你们也不想想有没有这个资格去怀疑!你们可要知道,河北士绅死伤惨重,咱们山东人却大多保全,若能及时抢占先机,对我等来说好处有多大?”
孔拯的话不可谓不是大实话,所以这大实话说的一屋子聪明人汗颜不已。
石永源低了头想了想,然后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顿。
姜兴思也低了头想了想,也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顿。
中原易主已成定局,光复军北伐推翻金廷取而代之也是大概率事件,将来统领整个中原,关中,辽东,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谁是他们的敌手?
到了这个地步,他们除了与苏咏霖合作,已经没有其他的什么选项了。
关中地区虽然还有金国势力,但是现在和关中地区的金国势力合作纯属找死,除非脑子坏了,否则不会有人想着帮助金国反攻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