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耳边轻声絮叨,也吹来泥土与草木的气息。
春耕农忙,才安定没几年的蜀中在此时绽放出越发浓厚的生气,仿佛前些年的战乱根本没有发生过。
男人身上衣上泥污遍布,身上捆着绳子,一个半大小子也与他一起,父子二人在田头拖拽耕犁,女人就在后头用脚把还有些大块的泥土踩碎。
宁哲怀抱长剑,身上穿着对他来说久违的装束,不影响行动的贴身短打,藏着匕首的缠带足履,里头别了好几根针的厚实内甲,取下就是利器的金铁发簪,藏在头发里的小锯子......
这一身都是老游侠能活到现在,且博得官身的小秘密。
可如今他正坐在马车边缘,且无论泥泞的道路如何坑洼陡峭,都不能阻挡他看人家耕地看的痴迷。
并不是喜欢看苦哈哈下苦力,而是宁哲自觉命不久矣,这般祥和光景,能多看一眼便是享受。
田家嫡子被界青门刺客杀死在他门前,且这田家嫡子还是他的徒弟。
即便他身为新都县丞,也无法在田家面前保持安稳。
也就几日吧,宁哲遣散了门徒,关闭了剑馆,每夜不敢睡死,日常剑不离身,更是提前准备了许多小手段,就连鱼死网破的想法也是泛起过好几回。
等了好几日,就在宁哲已经准备明日就在弃官逃遁与鱼死网破之间作出决断时,田家上门了。
且一来便是田家老祖宗亲自上门。
虽然没有得到好脸色,但宁哲并没有死在田家手中,而是被田王氏以五十两银子的价钱,雇来做了一回护卫刀客。
这活计宁哲自然是熟悉的,无论是护卫,还是强盗,还是反水吃掉雇主的护卫,他都做过。
但这一遭不一样。
雇主可能对他有杀心不说,这个雇主还得罪了界青门。
是真正意义上的得罪。
如今在新都,百姓们谈起界青门便会惶恐色变,且田氏的诋毁贬低如今也没有停止,反而是在向着蜀中其他州县传播。
越来越多的人都晓得新都县有一个叫做界青门的帮派组织,杀人放火,行事卑劣,恶事做尽。
这对见识过界青门上七品武者战力的宁哲来说,无异于取死之道。
就田家为他们的老祖宗特意安排的五十多个护卫族兵,根本就没有卵用......
更要命的是,如今宁哲身怀武功......
并不是之前他引以为傲的剑法技击,而是内功,一股微弱的内气正在他的体内流转,让他能从根源上意识到自己与那些看似精壮的族兵,有着巨大的区别。
在宁哲看来,若是这一行人对上界青门的武者,那么他一定会成为最优先的击杀目标。
因为他有内气。
如今的问题是,宁哲并不能靠着这点微弱的内气来对抗田氏,更不能以此击杀界青门的武者。
上不去下不来,卡住了。
‘时间啊......若是能再给我一月的时间,田氏......’
“唉!”
喟叹一声,宁哲将自己的注意力从田园光景中收回来,却是因为目的地到了。
成都县与新都本就相邻,如今田王氏要来这里见一见青羊宫的观主,自然是要住上一段时间,但无论是住在观内,还是在观外,都需要先安排。
那个唤作田五的男子殷勤的打理着一切,为族兵安排住处,张罗伙食,而宁哲这个田家队伍中唯一的雇佣刀客,却是没人管。
且还遭到了田氏族兵的指指点点,以及些许暗讽。
宁哲没什么反应,不管田氏是不是有意折辱他,这一串子些事儿他年轻时都经历过了。
这种看不起人的主家,宁哲年轻时也杀过几个,只可惜如今保全自身才是正道。
抱着剑,宁哲也不多说,自己在附近找了个店家,一壶酸酒,一叠盐水花生,再丢几个钱让店家安排个住处。
酒水入杯,宁哲第一眼就从倒影里看到自己花白的须发,再看看店里,如他这般打扮的剑客游侠,都是青壮,当即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晋跃公何故叹息?”
一只手进入宁哲低垂的视线,握着小刀,刀柄在宁哲面前的木桌轻轻一磕,让宁哲抬头,同时心头一紧。
当他看到来人身上熟悉的衣物后,更是皱了眉头,心头却是松了口气。
“又是你们......”
“当然是我们,晋跃公还未曾回答我的问题呢。”
“答了又如何,想必你们也心知肚明。”
这来人自然是又接管了一名‘恶丐’身体的李维。
而他对宁哲的到来也是有些意外。
让自己面上泛起无奈,扯了凳子坐下,狠抓了一把宁哲的盐水花生在手里,随后才边吃边说道:“公子曾言晋跃公与他为友,难不成晋跃公是看不上我,这才不说?”
果不其然!
宁哲抿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