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水虽然是黄河的最大支流,但泾原境内上游谷宽水小,过了泾州,纳入多条河流,却又谷口狭小,水流湍急,不能行船。
所以长安和凤翔的辎重只能走陆路运往会州。
唐廷的大动作自然瞒不过陇西的各部嗢末。
有人庆幸,有人惶恐。
以奇兵取凉州的战略已经破灭,现在只能以堂堂正正之师,步步为营,向前推进。
李晔带着骁骑军和长安城中的三万唐军刚刚达到泾州,折逋钵督的使者就到了。
愿归降大唐,求请为河西节度使,为大唐永镇河西之地。
按照中唐以来惯例,只要递上降表,朝廷就像亲儿子一样安抚一番,不计前嫌,化干戈为玉帛。
历史上,五代到宋,折逋家都是这么玩的,汴洛的中原王朝鞭长莫及,只能默认其在凉州的统治。
但李晔不打算这么做。
凉州是河西走廊的咽喉,没有河西走廊还怎么复兴大唐?
摊开地图,如果蜀中和关中是中土之肾,长长河西走廊就是大唐的雄姓器观,捅向西域广袤的土地,才会繁育出赫赫雄汉煌煌盛唐。
大唐是从什么时候衰落的?李晔一向认为,安史之乱只是诱因,河西走廊的丢失才是致命的!
从地缘战略上看,没有河陇和安西的滋养,关中唐廷的衰落是必然。
当年吐蕃也是先打凉州,然后才逐步蚕食陇西、河湟、河西、西域。
现在只凭一纸降书,折逋钵督就想把唐廷的命根子切走?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李晔冷笑两声,当着使者的面,把降表撕成碎片,“告诉折逋钵督,来会州见朕,免他死罪。”
唐廷为了这一仗,发动了五万辅军,五万战兵,十万人马,粮草辎重无数,岂是为表面臣服?
使者惶恐而退。
在赶去会州之前,李晔特意带着五百亲卫北上朔方。
黄河两岸在种田专家张全义的开垦下,一片生机盎然,大片田地沿着河道延伸,田地外侧还修建了小型石堡,防备部落野人的抢粮。
张全义就像一杆旗帜,他升任灵州知州,洛阳的百姓,自愿再迁徙一次。
不过,冯行袭的大败让灵州城也愁云惨淡,从宗高谷逃回的十不存一,就连两千昭信悍卒也伤亡过半。
冯行袭昏迷不醒,脸上的箭伤尤为可怖,大夫刚刚给他换药,只不过情况不容乐观,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很多伤都是无解的。
“折逋钵督狡诈,陛下当心。”陪同在一边的张全义叹了口气。
李晔依稀记得历史上的李继迁,好像也是中了凉州嗢末人的诈降计,一命呜呼。
“朕以堂堂正正之师,堂堂正正之谋,步步为营,收复故土,折逋钵督能有何为?”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阴谋诡计永远上不了台面。
李晔左手李巨川,右手刘鄩,若是玩不过一个部落野人,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张公替朕好生照顾冯将军。”丈人和女婿的关系还是牢固的,李晔没把他当外人,有他坐镇灵州,李晔没有后顾之忧。
“臣遵命。”
军情紧急,李晔没在灵州多耽搁,快马加鞭直趋会州。
近十万大军堵在会州,整个河陇地区,仿佛地震一般。
大唐的旗帜一立起来,远近嗢末部落自动来投。
当年张议潮上书宣宗:“嗢末百姓,本是河西陇右陷没子将,国家弃置不收,变成部落。”
吐蕃崩溃,张议潮沙州举事,振臂一呼,嗢末、回鹘皆云集响应,甚至连吐蕃本族人也响应号召,共同推翻吐蕃的残暴统治,但此时的大唐也到了末日黄昏,经历的大中暂治的唐廷,依旧无法挽回江河日下的大趋势,唐廷无心经营河陇,懿宗只图一时安逸。
河陇的大好趋势渐渐沦丧。
归义军四面八方全是异族,回鹘、嗢末、龙家、吐蕃。
张议潮在的时候,还有声有色,诸部不敢违逆,但张议潮倒下之后,唐廷刚好深陷庞勋、黄巢大乱之中,没有中原王朝的支持,归义军独木难支,只能收缩于瓜沙等地。
没有强大势力的介入,河陇又恢复成无序的状态。
如今唐军的到来,正是向告诉河陇的所有人:大唐强势回归,河陇的无序结束了!
乾宁三年六月二十日,最后一支唐军李筠部到达会州。
旌旗蔽日,刀矛如林。
站在城墙上的李晔没来由的一阵自豪,大唐终于在自己手上挺过来了!
这是最坏的时代,但也是最好的时代!
遍观宇内,所有强大的敌人都先大唐一步倒下,再也没有站起来,只有大唐在一片刀山火海中,艰难站起!
整个西方,还有谁能当住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