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天气,就是捉摸不定,刚才还晴空万里,马上就风起云涌,狂风大作。
人尸和马尸上的血,混合在一起,如小溪一样缓缓流淌。
脱也勿人马虽众,但毕竟招架不住四支强劲骑兵的围杀。
特别是骁骑军的两千重骑兵,双方一接触,达怛人就像波浪一样被劈开。
以唐廷目前的国力打造出来重甲骑兵,没有辜负李晔的期望。
短短两个时辰,一场决定肃州命运的战争结束。
表面看唐军以少胜多,九千骑兵击败三万达怛人,但战争背后,比拼的是国力和斗志。
唐军全是十七岁以上青壮,完全脱产的战兵,训练严格,装备精良,斗志高昂。
而达怛人中,有白发老者,也有半大孩子,连皮甲都不全,脱也勿为了这一战,几乎把族中能骑马的都征召起来。
达怛人彻底被杀寒了心,败军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全都匍匐在地。
这一战同样也是打给回鹘人看的。
唐军并不缺乏攻灭甘州回鹘的战力!
当郝摧把脱也勿扔在仁美面前时,这位刚刚接受册封的英义可汗脸皮都在不住的跳动。
“仁美觉得大唐健儿如何?”李晔连可汗都懒得称呼了。
仁美连连拱手,“大唐天威煌煌,臣受教。”
一众回鹘将领跟着他跪拜。
李晔心中暗笑,唐军或许打不赢朱温、李克用,但到西北欺负欺负你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仁美小儿,三十万众甘愿作唐人走狗,药罗葛家族的脸,全被你丢尽了!”脱也勿在地上大声谩骂。
“昔日突厥阿史那王族,亦在太宗帐下听用,横扫西域漠北,大唐有阿史那的一份,同样以后也会有药罗葛的一份!”李晔这次收起所有的轻浮,郑重道。
“臣、末将必不负陛下,不负大唐!”仁美和回鹘将领们恭敬回道。
脱也勿却狂笑起来,“唐人这是要扒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你们睁大眼睛看看,突厥阿史那现在何地?”
“住口!”仁美拔刀而起,一刀斩下脱也勿的人头,“回鹘永为大唐之甥!”
“好!”李晔笑容满面。
都说棍棒出孝子,现在刀子下面也能出好外甥。
一场大战,大唐军伤亡不过七百,基本是被撞下马的,小部分踩踏而死,大部分都是跌打外伤。
冷锻甲经受住了战场的考验。
反而是回鹘人在面对脱也勿的时候,溃不成军,被达怛人狠狠砍了一刀,死伤近两千。
一方面是回鹘人战意不高,另一方面也说明达怛人的战力不弱,至少在战场上表现出来的视死如归让李晔惊叹。
难怪后世能以区区十万人马,横扫欧亚大陆。
不过在这个时代,李晔不会给他们崛起的机会。
“所有达怛伤员全都救治,辅军中再开一营,为昭化营,屯驻肃州,收拢草原各部残军!”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仁者不是无敌的,但拿着刀子的仁者一定无往不胜!
李巨川眼神一闪,最能明白皇帝心思,亲自去督办此事。
李晔则带领唐军救治战场上的伤者,无论是回鹘人还是达怛人,都用心救治,给战俘发放食物,回鹘士卒也分到了一份。
战场是战场,人间是人间,牲畜也有心,更何况是草原上耿直的大兄弟们?
李晔寻思着以后忠义堂还要在肃州搞个分部,对内辐射河陇,对外暗中影响回鹘、瓜沙的归义军。
肃州虽然比甘州还要破,但李晔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就不那么惊讶了。
城内百姓也更加凄惨,一个个都穿着吐蕃服饰,一头脏乱的辫发,像是几十年没洗过澡一样,脸上都乌漆八黑的,眼神里透着深深的绝望,百年来的压榨,让他们的身体也退化了,干瘦如同侏儒,住的地方,跟关中猪圈差不到哪去,低矮的茅草棚里,一张张饱含苦难的脸上分不清性别。
当真是惨不忍睹。
李晔忽然觉得自己误会龙全忠了,甘州有大草原,境内河谷纵横,但肃州北面,居延海的沙尘终日不绝,西面则被祁连山、马鬓山、昌黎山合围,在九眼泉地区形成一条狭道。
河西走廊没有中土的支持和治理,不再是那个桑梓遍地天府之地。
一百多年的时间,能改变很多事情,多少民族在广袤的西土忽生忽灭。
李晔待不下去,让薛广衡负责向城中挨家挨户发放一斤粮食,自己却到城外的军营中过夜。
肃州是打下来了,归义军也就遥遥在望。
一夜风沙入梦。
第二日天还没亮,斥候慌慌张张跑来,“禀陛下,瓜州归义军夜袭九眼泉城!”
李晔瞬间就清醒了,“拿地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