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海军围鄯阐城。
对于张行瑾来说,胜利就在眼前。
对郑昶而言,鄯阐城是最后的城池,退无可退。
杨师厚的使者联系到张行瑾,不过在张行瑾眼中,杨师厚同样也是竞争者,拒绝了合攻鄯阐城的建议,还扣押了使者。
张行瑾自知若不能攻陷鄯阐城,还不知道后方会怎样看他,他也无法向皇帝交代。
行非常之事,建非常之功。
兴海军驱南诏百姓攻城,不管是汉人还是蛮人,一律成为攻城战的牺牲品。
张行瑾无情,郑昶更是无情,毫不犹豫射杀手无寸铁的百姓,即使再多的尸体倒在城前,两人都不会眨眼。
这场战争注定血腥而残忍。
兴海军漠视他人性命,自然也漠视自己性命。
张行瑾亲自领三千汉军在城下督战,只要从长梯上掉下来,不问缘由,全都搠死。
攻城从一开始就极为疯狂,士卒踩着长梯嗷嗷叫的往城墙上冲。
左手断了还有右手,右手断了还有嘴,死前还要拉着敌人垫背。
郑昶的四千罗苴子也扛不住这么玩的。
毒器虽然厉害,但不是立即制人死命,吐蕃河陇人普遍比南诏人壮一些,又沿路吃肉,除了疯狂之外,身体也强健不少,中毒之后还能扛上一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能造成很大伤亡。
狂攻三日,鄯阐城便扛不住了。
慕容敞与僧兵同时登上城墙。
这些僧兵都是陆论藏精心挑选的,只有一千人,人人膀大腰圆,力大无穷,在嶲州被罗苴子杀了四百人,沿途死伤一百,到了现在,只剩四百人不到。
他们比普通士卒更加疯狂,更加残忍,以长矛弯刀为武器,内披铁甲,外罩吐蕃僧衣,极其嗜血,在战场上悍不畏死,令周围兴海军也忌惮不已。
城墙攻陷了,漫山遍野都是疯狂的狞笑声。
鄯阐城仿佛狂风暴雨中瑟瑟发抖的羔羊。
郑昶退入残余罗苴子在城中巷战。
最开始他的确有吸引唐军南下,以南诏的山林气候疲惫唐军,以拖待变,伺机反攻,然而张行瑾像疯狗一样咬上来,什么肉都吃,完全打乱了郑昶的布置。
正面战场打不过,任何奇谋妙计都白搭。
鄯阐城血火漫天,无数百姓在哭嚎和惨叫。
兴海军入城之后,像饿狼一样首先扑向百姓,他们饥饿太久,一进入城中,便彻底失去控制,饶是张行瑾领三千汉军在后砍杀,依旧无法控制局势。
眼珠子都红了的兴海军,连自己人都砍。
张行瑾以残暴维持军队,终遭反嗜。
这给了郑昶最后的机会。
国破家亡,父老惨死,罗苴子也疯狂起来。
执着于抢掠的兴海军早就不是一支军队,在成建制的罗苴子面前只能被屠杀。
城中只要还有一口气的百姓,不论男女老少,都拿起武器,抵抗兴海军。
烟尘遮蔽天空,血水浸透大地。
张行瑾很快发现自己彻底失去对兴海军的掌控。
“为今之计,唯有以乱制乱!”火光中,陆论藏被烧伤的脸显得特别狰狞,仿佛一头挣脱枷锁的恶鬼。
这个时候的张行瑾已经无从选择。
以乱制乱,但凡挡在三千汉军与四百僧兵之前,皆是敌人,一概斩杀!
杀戮更加残酷起来。
张行瑾感觉心中某种东西在渐渐远去,也许是曾经热血,也许是风
很快他们就杀到罗苴子面前。
这些人算是南诏最后的精锐,戴朱鞮鍪,负犀革铜盾,背螟弓,持铎鞘,锋刃呈诡异的青红之色。
“非常之功就在眼前!”陆论藏的声音忽远忽近。
张行瑾的眼底瞬间就红了,“诛杀郑昶者,赏百金,晋两级!”
正常唐军中,将领无权升赏部下,但在兴海,一切都不是问题,张行瑾一言而决。
三千汉军持横刀大盾而进,李茂贞败亡,凤翔军俘虏被张行瑾接管。
张行瑾择其精锐,又补充河陇之地汉裔,用为心腹。
天唐府的兵备,大多用在他们身上。
在僧兵没有崛起之前,这支军是兴海军战力的天花板。
双方激烈绞杀在一起,张行瑾欲身先士卒,却被陆论藏拉住,“将军不可涉险,否则郑昶人头何用?”
张行瑾又一次顺从了陆论藏的建议。
似乎他的言语中有种能蛊惑人心的东西。
温和却又能渗入人心,如同佛法一般,一路行来,张行瑾心中涌出一种奇怪的依赖感,一度超过与赖力、慕容敞过命的兄弟之情。
杀场之中,也没有想太多,对郑昶莫名其妙的仇恨掩盖了一起。
如果此人在山口城中被擒杀,也许事情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三千汉军倒下一半,罗苴子终于被击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