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军反击之果断让李晔大为惊讶,还以为李存勖会迟疑几日。
没想到这么快就做出了决断。
不过,李晔也仅仅是惊讶而已。
王满渡能击败李存勖,现在依然能。
当前形势,想通过一战而扭转乾坤,只能是李存勖的歪歪了。
大唐不是纸糊了,大唐将士更不是纸糊的。
晋军直扑北面李晔的所在的中军大营。
仿佛山洪爆发,倾泄而下,来势极为凶猛。
千名河北雄壮之士,披重甲抵在前面,以血肉之躯冲撞唐军的鹿角、堑壕,撕开唐军的矛阵。
河东骁将趁势而进,大杀四方。
唐军前阵一时被打懵了,倒下一片,无法维持阵型,干脆一些士卒脱逃。
也并非他们没有死战的勇气,而是大形势不利,造成的群体效应。
李存勖的大纛也在军中,晋军人人舍命,奋不顾身,一来就玩命,自然声势吓人。
不过这种声势造成的优势是短暂的。
前阵被破,中阵、左右皆向前挤压。
高行周步骑在右翼看准时机,猛攻晋军侧后。
外围还有朱瑾的骑兵在游弋。
李筠领千余陌刀队挺身前。
这一次李晔没有保留,亲卫都、黑云长剑都全部压。
战争很快就转入白热化,杀声震天,白刃翻飞。
李晔骑在战马,紧盯着战场形势。
李存勖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但唐军也有血战到底的决心。
由于北面地形的阻隔,唐军无法全部投入战场,兵力优势无法展开,不可能胡柳坡周边的唐军全部赶赴战场。
晋军居高临下,其实是占有局部优势的。
李存勖的战争素养不差,选择的时机很对。
所以晋军才能快速突破前阵。
但今时今日之唐军,已经在气势、士气、装备、心理完全超过了晋军。
一时的血勇,也只能占据一时的优势。
当他们无论刀砍缺了、长矛折断了,依旧无法取得突破时,失败的情绪迅速漫延,心理疲倦卷土重来。
唐军却越战越勇,这便是天下大势的加持。
即便是霸王项羽,一次次的击败汉军,也倒在汉王君臣营造的天下大势面前。
更何况李存勖还不足以与霸王相提并论。
黑云长剑都、亲卫都进入战场,晋军的优势便彻底不存在了。
李存勖为之骄傲的武勇也被踩在地。
只见战场血光阵阵,黑云长剑都与亲卫都为了最大效率杀戮,从左右两翼截杀,挤压晋军的活动空间。
两部兵力虽少,效果却是立竿见影的。
大剑长矛之下,倒下一层又一层的尸体。
尽管晋军还在顽强挺进,但人越来越少。
高行周领重骑猛冲敌阵,宛如一把弯刀将晋军一分为二。
晋军前后不得呼应,彻底淹没在唐军的洪流中。
大战已经持续两个时辰,从晋军冲下土山起,沿途倒下无数尸体,仿佛一条血河裹挟着尸体从土山汹涌而下。
血河的最前面,李存勖犹在奋力冲杀。
一千余从马直骑着最后的战马,向前挣扎。
李存璋阵亡了,周德威消失在战场,身边只有郭崇韬、石敬瑭、郭从谦等将。
李存勖不看后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管左右两翼被蚕食,而是望着前方的唐军牙纛。
在那杆牙纛之下,挺立着一个身影。
只要杀了那个人,天下还会是以前的天下,分崩离析。
他李存勖就没有失败!
所以在他眼中,没有千军万马,没有刀光剑影。
天地之间,只有自己与那个人!
“叔父!”郭从谦追郭崇韬,小声道。
郭崇韬回望他,忽然从他眼神中看到一丝凶光。
“叔父若持晋王人头面圣,必得重用!”
“胡说!”郭崇韬举起手中横刀,“我郭家怎会出你这等不忠不孝的乱臣贼子!”
两人各被亲军簇拥,外人根本不知道二人在说什么。
“乱臣贼子?叔父怕是忘了,这天下原本就是大唐的!叔父常自称郭汾阳之后,岂不知汾阳王忠的是大唐!”
郭崇韬一愣,目光鬼使神差的转到前面李存勖的身。
忽而全身一个激灵,“我郭崇韬受晋王重恩,今只能随其赴死,勿再多言,你、且去吧!”
手中的刀终究没有斩下。
郭从谦会意,叹了一声,拔转马头,消失在兵甲之中。
李晔望着战场向自己冲来的骑兵。
晋军回光返照一般爆发出最后的勇力。
面前唐军狠狠被斩落。
无论是盾阵还是矛阵,都被这股骑兵不计生死的突破。
一千余众变成七百、五百、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