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复平安京之后,倭人的愤怒与仇恨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如同疯狗一般死死咬住福建军。
原本想在摄津休整,但倭人转眼既至。
漫山遍野都是人,老人、女人、半大的孩童,提着鱼刀、菜刀,甚至削尖的竹矛,黑压压的就上来了,不计伤亡,不计代价。
哪怕被乱刀分尸,依旧嗷嗷叫着死死抱住敌人。
依旧是混战、乱战。
精锐武士隐藏其中,突袭福建军将领,阴损至极,很多将领死不瞑目。
王审知在摄津依旧控制不住形势。
被倭人逼迫到海岸边。
源经基以木车载木头干草,令倭人发疯一般推入福建军中,连同混战的倭人一同烧死。
摄津海岸边烟火滔天。
这种战法给双方都带来了巨大伤亡。
但唐人死一个就少一个,而倭人仿佛杀不完、斩不绝。
倭人根本不给福建军重整旗鼓,正面作战的机会。
亲卫劝王审知登船回四国暂避锋芒。
现年五十多岁的王审知一把推开亲卫的搀扶,他很明白这一战若是败了,胸中的宏图大志就完了。
区区四国之地,不足以支撑他的雄心。
王审知拔刀在手,“千秋功业在此一举,诸军不可溃退!”
总算两个儿子王延保、王延武奋勇作战,在乱军中立起阵列,才稍稍遏住倭人的猛攻。
这两个阵列仿佛潮水中的两块礁石。
越来越多的士卒加入,令阵列不断壮大,让王审知喘了一口气,遂下令水军登路,支援战线。
王审知之所以弄得这么难堪,其一是当初没能把醍醐留在平安京,低估了倭王对倭人的影响力。
其二没有像刘知俊一样对控制下的倭人下狠手,以至于倭王振臂一呼,倭人疯狂响应,里应外合,才让局势脱离掌控。
他看到了倭国的混乱以及虚弱,但没有看透倭人本性。
以为可以像控制倭人海盗一样控制他们。
当你强势时,他们像猫一样跪伏在膝下。
而一旦衰弱,他们瞬间就变成疯狗。
倭人的死伤也惨重,但处于疯狂状态的他们不计较伤亡。
战争形成拉锯之势,源经基身边的武士亲自下场,指挥杂兵与青壮围攻福建军的两个阵列。
飞蛾一旦多了,火焰终究也会被扑灭。
很多清醒过来倭人,试图逃走,被后面督战的武士毫不留情的斩杀。
局势又渐渐对福建军不利。
王审知满腹的文韬武略,在眼前形势下没有丝毫施展的机会。
“大人,退吧!”身上还带着伤的王延美跪在王审知面前。
战场上,福建军虽然还在顽强抵抗,但这种混战,本来就是人多的一方占优。
两个步军阵列也被倭人的死亡冲击挫动。
外围,倭人仿佛潮水一般涌来。
在王审知眼中懦弱胆怯的倭人,全都换了一张面孔。
形势似乎无可挽回。
王审知仰天长叹,从喉咙中艰难的挤出一个字:“退”
王延美扶保王审知上船。
父子二人一退,军心顿时涣散。
士卒之所以还在抵抗,皆因王审知站在背后。
他率先退到船上,已经宣告了这场大战的结局。
人人都想上船,人人都想活命。
但船只有这么多,几百艘海船如何能载三四人?
争抢的过程中,福建军自相践踏、砍杀。
倭人在后疯狂大笑,践踏残害福建军尸体,割下头颅,插在竹竿之上。
源经基看准时机,令倭军以火箭攒射。
船不能立,岸边福建军仍有两万余众,嚎哭震天,望着帅船上的王审知呼喊:“使君将弃我等耶?”
王审知亦在船上垂泪,海船流连不去。
一瞬间,王审知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有聪明的福建军跳入海中,向大船游去。
但岸上的源经基不愿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乱箭如雨下,浮尸遍海。
几个武士张牙舞爪的狂笑、谩骂。
倭人鼓舞振奋,发出胜利的呼喊,被困在岸边的福建军,鼓舞起最后的斗志,砍翻身边跪地求饶的袍泽。
倭人不会放过他们,双方的仇恨早已经刻骨铭心。
一首渔歌唱了起来:
我乃水上讨渔郎,为寻生计离故乡,拍风逖雨没奈何哟,只为娶个好婆娘。我乃水上好儿郎
歌声高亢而悠扬,完全不适合眼下的生死场景。
但转瞬就得到了众军的共鸣。
战场上到处都是汉军卒的歌声,盖过了战场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