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发生了一件大事,文帝皇陵中陪葬的钱币被盗挖,庄青翟身为丞相,应四时巡视园陵,瘗钱被盗,正是他的责任。
在张汤的操作之下,此案的人证和物证尽皆指向庄青翟,并指出朱买臣等三长史亦有同谋之罪。
刘彻大为震怒,立即命令将四人捕捉归案,投入了中尉府。
庄青翟很不甘心,决定就算是死,也要把张汤一起拖下水。
他们反告张汤勾引商人田信,每逢向皇帝奏请政事前,都让田信等预先知情,然后囤积物资,谋取暴利并分脏。
张汤否认。
这时,有人告发张汤在鲁谒居的案件中徇私舞弊。
鲁谒居是张汤的旧部属,两人的交情很深,在鲁谒居生病时,张汤甚至亲自为他按摩足部以缓解痛疼。
但张汤还是拒不认罪,说他对鲁谒居只是上官对下级的关心而已。
于是,皇帝派出了赵禹。
赵禹与张汤曾经一起对旧有的法律进行重新修订和增编,算是老相识了,而且关系不错。
“是你来了啊……”张汤轻轻的叹息,并不因为与赵禹有着良好的关系而心存侥幸。
中尉府是他任职过的地方,而且留下很深的印记,王温舒再是狂妄,在他的面前也是毕恭毕敬。
所以皇帝并不用中尉府来审讯,反而使用赵禹。
赵禹此人铁面无情,就算审的对象是他家里的亲属,也毫不手软。
赵禹面对张汤,微微一笑之后劝说道:“御史大夫,指控你的事情都有真凭实据的,交给谁都足以定你的罪。
皇上让我来只是想让你体面一点,明白吗?”
张汤的心往下沉。
所谓的真凭实据,还不是找几个证人,然后随意捏造证据吗?
类似的事情,他做得太多了,想不到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皇上……他信了?”张汤问出了最担心的一句话。
赵禹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轻声叹息着,“象我们这样的人,谁也别想有好结果,对吧?”
狡兔死走狗烹。
张汤与他一样,一心只想着帮皇帝办事,但这样的人通常会被皇帝随手扔掉,以作平息众怒或民怨之用。
张汤沉重的点着头。
如果说他提出的“盐铁专卖”、“告缗算缗”只是得罪那些商贾贩夫,最近提出的“麒麟币”算是把整个大汉国官场上的人全得罪光了。
这些人才不管国库空虚、匈奴犯边,反正是张汤用麒麟币强行骗捐,这个仇恨就记到了张汤的头上。
“呵呵,”张汤突然坦然的一笑,“其实,我早就想到会有今日了。”
赵禹沉痛的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自己妥善处置吧,我也不再威逼。”
张汤的心头一凉,不禁有一种末路穷途之感,过了半晌才缓缓的问道:“祸不及家人?”
这算是他最后的争取了,凭的是他对皇帝的忠心耿耿。
赵禹的目光不敢与他对视,只是用力的点头。
“呵呵,多谢皇上!”张汤干笑几声,面对皇宫的方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一如皇帝就在他面前一样。
然后走到案桌的旁边,奋笔疾书:
“臣起自微末,因得陛下的宠幸而位列三公,致死没有任何的遗憾。
今日臣死,实是死于陷害害张汤的,是丞相府的三位长史。”
写完之后把它交给赵禹,然后狂笑着抽出腰间长剑,对准自己的喉咙用力一挥。
血光飞溅,一代名臣酷吏,就此死去。
有时候,一个人的死可以很悲壮,有时候又是如此的卑微而无奈。
张汤之死,轰动了整个汉国,为他悲伤感叹者有之,但却为数不多,更多的是鼓舞雀跃。
董仲舒正是之一。
他积极推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主张以儒家的礼义仁德来限制国家对人民剥削,以此维持和巩固朝廷的统治。
他视“德治”这治国原则,重视“教化“,主张用仁德代替严刑,并上疏皇帝,以“德治“为主,“法治“为辅。
谏议大夫王吉出生于琅琊王氏世家,是董仲舒的学生与坚定支持者之一。
张汤死后,他立即上书,表示贤明之君应该亲君子而远小人。
皇帝一看,大感不快,心想:这意思是我十多年来重用张汤,不算贤明之君啦?
一个夸夸其谈之辈,也配与张汤相比?
于是,随便找一个借口,罢免王吉。
同时,升任王温舒为廷尉,升任尹齐为中尉。
这两个都是与张汤同一类型的酷吏,而且,办起案子来,只要皇帝点头他们可以丢弃任何的底线。
反正在他们的酷刑之下,没有一个撬不开口的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