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将军府邸,并不如外界想象的那般奢华,但十分精巧而别致。
庭院用卵石铺地,排列成花鸟猛兽等各种图案墙边花草树木,生机盎然。
房子里放置的是檀木桌椅,雕工细腻,左右角落的两盆墨兰让整个房子显得生机盎然。
阳光透窗而入,光影斑驳,窗下一张玉几,上面放置着的正是卫青最喜欢的一把琴。
此琴名为“号钟”,据传是周代齐恒公所最爱。
“锵”
卫青一拨琴弦,声音鼓荡而出,琴音宏亮,犹如钟声激荡,号角长鸣,亦如战场上的剑戟相鸣。
刘娉静坐一旁,手捧白玉酒杯,杯中之酒已渐凉,但她犹如未觉,而是缓缓的说道:“据儿禁足刚满,不进宫感谢父皇和母后,也不过府来见你,这是何意?心怀怨怼吗?”
语气中有着不满,也有无奈。
她嫁给卫青之后,也算卫家之人了,至少皇帝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卫家倒霉她也好不到那里去。
例如五天前,皇帝把石邑公主任命为皇家暗卫的副统领。
这明显是想分散她的权力。
石邑是早就确定的接班人,这个任命并无不妥,只是,这时间节点十分敏感,而且,皇帝的行动太突然了,朝纲独断,事前没有征求她的任何意见。
“皇弟不再信任我了吗?”刘娉忧心忡忡的想着。
“不用多想,”卫青还在专心弹琴,有一种笑看风云的淡定。
刘娉受他感染,心神为之一静。
卫青直到一曲弹奏完毕,才从桌子上端起一杯酒,轻轻地喝了一口,微笑说道:“据儿心存怨怼很是正常,谁让我们整整三个月,没有一个人前去安慰半句呢?”
“这不是皇上不让我们去吗?说只有让据儿陷入孤立无助的境地,才有可以深刻反思,纠正错误。”
“但据儿不知道啊。”
“不知道就生我们的气?我朝以孝道教化天下,据儿身为储君,是这样表率万民的吗?”
卫青沉默不语。
刘娉却是越说越气愤,“还有,他刚解除禁足,却去找什么大巫师!情盅,牛皮盅,看看巫术都是些什么?没有一种是正经的东西!”
卫青缓缓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伉儿也在当场,据他所说,只是一些骗人的小把戏。”
刘娉充满着担心,“你说是骗人的小把戏,但别人信啊,最主要是皇上也信。”
卫青想到皇帝对“五利将军”毫无底线的恩宠,只有沉默,半晌之后才叹息了一口气,说道:“那能如何?皇后只一个儿子。”
卫皇后只有一个儿子,意味着卫家的兴衰只能绑定在刘据身上,这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悲哀。
这一下,刘娉也无话可说了。
难道让卫家抛弃刘据,而去扶持别的皇子吗?
这绝不可能!
半晌之后,刘娉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颓然说道:“他还小,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希望吧……”卫青摇头叹息,“希望皇上能有足够的耐心。”
未央宫承德殿,宫殿里温暖好春,但偌大的房子,只有刘彻一个人居中而坐,显得孤独而戚静。
苏文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轻伏于地。
就算身为大长秋,未央宫里的宦人之首,在皇帝面前也只是一名奴仆,就象一根手指就可以捻死的蚊虫。
“嗯?”刘彻的目光从奏牍中抬起,伸手右手揉捏着眉心。
这份奏牍来自李广利,说他所带领的军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已经平定了杨州的叛乱。
叛军自首领以下一千多名大小头全部被枭首示众,一万名普通叛贼则贬为奴隶,送入符关,修筑焚道。
焚道一旦修成,能大大缓解“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情况,从巴蜀的符关到夜郎的可乐,将一马平川。
“李广利可用。”
刘彻得出了一个结论之后,才缓缓的开声:“太子说了什么?”
苏文的身体一抖,急忙回答:“殿下并无言语,只是仰天大笑。”
“笑?”刘彻轻轻摇头,“还笑得出,看来心情很不错。”
说话的语气中带着失望,也带着讥讽。
苏文拜伏地上,不敢抬头,害怕得身体微微发抖。
最近几个月,每当说到太子都会有人为此而倒霉,上次是小黄门常融挨了二十棍,屁股被打得稀烂再上次是小黄门王弼被抽了二十鞭,一顿皮鞭之后,后背可见森森的白骨。
苏文已经不敢想象自己的结局。
不过,刘彻刚得到李广利的消息,心情甚好,竟然出乎意料的没有发怒,而是继续发问:
“他还去了何处?”
苏文不敢有半点隐瞒,急忙如实回答:“太子殿下去找大巫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