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阎王索仇,从早到晚。
刘弘祖父刘馥是汉末的扬州刺史、父亲刘靖是曹魏的镇北将军,可以说是名门之后,他本以为报一报自家的名头,赵广怎么说也要卖上三分面子。
礼贤下士,才是名主的风范。
就算是曹操、刘备见到名士高人,也要客气几句,摆上宴席、把酒叙谈一番,至少不能留下一个坏印象。
但赵广却完全不按这套路出牌,在刘弘已经喊话的情况下,依旧猛刺阎行将他杀死,这等作风不晋于是啪啪在打刘弘的脸。
看着赵广等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刘弘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尾椎直冲上脑门,好半天之后,才始长吁了一口气,带着士气低落的晋军士卒回转解池。
“赵广此人,比吕布更勇猛,比孙策更霸道,比郭嘉更多智,万万不可力敌。”回到住处,刘弘又翻来覆去的思虑多时,又披衣起来疾书起来。
别人给司马炎写信,还要担心能不能送到其手中,刘弘则不需要有这个担心。
司马炎身边的荀勖、贾充、裴秀等人,与刘弘相比都属于后来者,有少时同窗之谊刘弘的话司马炎基本上都能听得进去。
其实,司马炎这个大晋的开国皇帝,算起来也不是太差,他之所以没有多少存在感,主要是在皇位继承问题上犯了大错,当然,这也是司马炎在病榻上已经不能理事,就算他想要更换司马衷也没有了机会。
刘弘在信中,详细的叙述了此次河东战事的整个过程,从赵广率军兵进河东、攻打安邑、围困城池,灭杀羯胡,再到诸胡入侵、蒲阪大战,最后再讲到赵广不留情面的刺死阎宇,这一件件事情在刘弘的笔下,被描述的活灵活现,仿佛他亲身经历一般。
从这个角度来说,读书人掌握话语权的本事越大,其影响力也越大。
在这一封长长的帛书后面,刘弘在震惊之余,也提出了自己对解池、对未来晋汉关系何去何从的想法,那就是多来往、少磨擦;多共赢,少分歧;多合作,少争端。
这“三多三少”的主张,与晋国朝堂一贯以来的不承认新汉政权、屡出兵打压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
其中,对解池盐井的未来,刘弘也提出了搁置争议,按比例分配的建议,既然河东已经被新汉所占据,那解池独善其身已经不能,但若是晋国就此放弃,则经济损失是一方面,对司马炎的威望也是一个重大打击。
打又打不过,保又保不住。
怎么办?那就只能和谈,看看是否能够各退一步,分享盐池的利益,毕竟,失去了关中之后,晋国现在的地盘也就只有中原这几个地方,盐的基本消耗也有限,不像以前占领整个北中国,又能和诸胡进行交换。
刘弘尚不知道,他的这一提议在洛阳朝堂上引发了一场很大的争执,间接影响到了晋、汉接下来是对抗还是共存的基本国策。
——
且说赵广取了阎宇这叛贼的性命之后,即率骑军向蒲津关而来。
沿途之上,不时有骁骑营的骑军在都伯、队率的带领下,从追剿胡骑的方向呼啸回来,几乎每一个汉军骑卒的马鞍后面,都挂载上了几颗胡虏的头颅。
“大将军,必胜!”
“大将军,必胜!”
瞧见赵广的将旗,汉军骑卒们高声呼喊着,促拥在赵广的周围,渐渐的,赵广身后的队伍越来越多,越来越长。
马承很自豪,这一次兵进蒲津关,骁骑营与几乎倍于自己的胡骑交锋,依旧取得了大胜的战果,这让他终于能在魏容、寇林等人面前抬起头来。
蒲津关。
渡口汉营旧址上,从西岸乘舟而返的辎重辅兵正在清理营地,战死的汉军将卒被安静的摆放到了空地上,等候辩识身份,他们阵亡的消息在被登记后,会被传送到长安的朝堂上,然后再按功劳给予家眷应得的奖励。
这一套固原之战后形成的军功制度,已经运转的相当完善,马融已经从安邑赶了回来,正在和周巨一起对战死将士进行登记。
周巨眼睛红肿,每翻看一个袍泽的遗体,他的手都会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对于他人来说,这些死去的将士是一个个数字,而对于他来说,是朝夕相处的伙伴。
“大将军!”周巨瞧见赵广过来,放下清点的帛册,面带愧色道。
兄弟皆战死,唯自己独存。
周巨第一次觉得活着会这样难堪。
赵广上前,拍了拍周巨的肩膀,道:“柳老将军的事情,通知小柳将军没有,还有广武的柳县长那里,都要告知,我们绝不能让逝者死不瞑目。接下来,我大汉东征军要在这蒲津关举行一场祭典仪式,就用阎宇这叛徒和胡虏的首级,告慰所有战死的大汉将士在天之灵。”
逝者已逝,生者犹存。
新汉建隆二年(公元26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