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靓、吾彦在东湖不期而遇。
两人昔日均是吴军中颇有名气的将领,彼此关系属于那种一起赴宴、一起到教坊玩乐的袍泽,这一次分属汉、吴两国,心中滋味复杂得无法名状。
将领之间是如此,两军将卒也是一样。
都是吴军出身,战法上也差不太多,诸葛靓的兵卒不少是陆抗、张咸的部下,凑巧的是吾彦昔日也是陆抗的爱将。
于是乎,东湖之上,随着两军舰队的迫近,将卒呐喊之声越发的响亮,斩钉截铁大有不把对方打落下水就不罢休的意思。
但等到双方将校兵卒近身打照面时,这些士卒们一个个都傻眼了。
习方是吾彦军中的斥候都伯,南郡江陵人氏,习氏在荆州是大族,其中以襄阳人习珍最为知名,此人曾是刘备军的零陵北部都尉,在关羽失荆州之后,习珍在零陵坚守城池不降,最后粮绝援兵不到,只能拔剑自杀报国。
习方也姓习,但江陵习与襄阳习早就在汉武帝时期就分支了,关系远的不能再远,习方的祖上也早早没落,成为江陵的一普通乡民。
吴国占领荆州之后,想要出人投地、改变命运的习方加入了陆抗的队伍,随后又依靠斥候身份立了些许功劳,升到了都伯的位置。
他本想着再立些功劳,再从都伯升到军侯,那样的话,就能以吴军将校的身份荣归故里,到时寻了媒人去邻村的李家,迎娶自小竹马青梅的六娘。
这一次,汉吴大战长江上,习方也是第一个冲在最前面,等他抬眼眺看对面敌船上是何人时,却不想一下愣住了。
两军舰船越来越近,奇怪的是以往远程的箭矢早就射出了,这一回却默契的谁都没有射出第一箭。
笑话!
都是曾经的兄弟,万一流矢无眼,一箭射死了乡中的同党、甚至是自家的亲兄弟,那回家还不被打死。
“李二郎,怎么是你?”习方惊讶出声,李二郎大名李仲,正是他日思暮想的李家小六娘的二哥。
“习四,你小子怎么还在吴国?你大哥、二哥、三哥都穿着汉甲,举了汉旗,你要杀谁去?”李仲脸上不快的说道。
习方排行第四,家中还有三个哥哥,习方勇武早早的入了吴军,江陵失陷之后,他尚未得到家中的情形,只是听上面的将军们说,凡汉军将卒的家眷,都已被汉国强掳为奴了,却不想两军阵前,还能碰上李仲这个故旧。
“嘿,这当兵吃粮,哪里都一样,二郎哥,六娘她还好吧?”习方脸上挂不住,凑近李仲跟前低问道。
李仲嘴角一扬,欣喜的答道:“我妹子成亲了,最近汉国重新丈量了田地,你隔壁的王季,就是王家三郎得了几处上好的水田,又因献城有功得了赏赐,这不家里作主,就把六娘许了王三郎,如今这日子过得美着呢!”
“这王三郎敢抢老子的六娘,老子要和他决斗?”习方闻言大怒,王季在乡里是他习方的跟班小弟,现在却抢了他喜欢的李六娘。
“决什么斗,六娘和王季日子过得好着呢?你习四要想过好日子,娶小娘,就归了大汉,凭你的本事,还怕没有出人投地的机会。”李仲劝说道。
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乡音一样,认识的人也差不多少,彼此之间又都有亲戚血缘关系,李仲和习方一边高呼呐喊,一边又小声叙话,如他们这样情形的,居然不在少数。
如习方一样,吾彦所部将卒听到荆州老家已经变了模样,以前不成器的发小现在都讨了老婆,心中哪里还有什么斗志。
要知道他们这些人能够加入吴军之中,那都是乡邑的勇士,是通过层层的挑选而来的,现在被淘汰的那些人居然抢先一步抱到了女人,这身皮甲还穿个屁。
兵为将有。
国家的概念,在三国魏晋这个时代,其实并不强烈。
吴国的国策和兵制,还是承继了孙策、孙权以来的将领部曲制,也就是兵为将有,打仗时皇帝一声令下,将领各自带着本部部曲私兵出征,人要将领出,兵器战甲也是一样。
孙权之所以被人说成孙十万,是因为他就算率领了十万兵马,也打不过魏国的千余人,而细究原因的话,吴国的特殊兵制是主要原因。
在部曲制度下,吴军将领对实力的关注程度,比汉、魏晋两国都要大的多,因为在吴军将领们眼里,要是没了部曲,那他们在孙权、孙皓面前也就没有了作用。
诸葛靓其实也没有想到,他这一次出征,碰上吾彦的概率估计二成都不到,但事实就是这么奇妙,在东湖这个相对封闭的小战场上,两支曾经并肩作战的部队聚到了一处。
“诸葛叛贼,且往哪里走?”吾彦大叫一声,冲着诸葛静的水泥座舰摆出求战的姿态。
“士则,这还打个什么劲?你且放下兵器,我们好好叙一叙?”诸葛靓和颜悦色,低声叫喊一声,并朝吾彦使了个眼色。
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