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小刀般凛冽割人,慈悲教的弟子们却都浑然不觉,因那凝聚成形的阴煞厉鬼似乎嗅到了活人气息,正朝他们赖以生存的慈悲岛冲去。
然而,眼看那恶鬼不用抬脚就能踏上岛沿,却陡被炙热浓烟阻挡。
两者甫一相触,恶鬼便像被烈火烫到般,“嗖”地退回湖面,不甘心地瞪着猩红双眼,鬼面扭曲,獠牙龅龇。
金暮黎手执黑蟒鞭,一脚迈出大烟叶子圈,“唰”地偷袭最近的水面厉鬼。
那倒霉鬼一声瘆人惨叫,身体便被劈成两半。
两半黑雾各带一只诡红色的眼珠,悠悠忽忽纠卷成团,又在飘荡中自动分割,化为丝缕,最后像柴草烧出的袅袅轻烟,渐渐消散。
金暮黎一击得逞,迅速后撤,移动脚步,继续在大烟叶子的浓烟掩护下,展开偷袭,专打先离水面的恶鬼。
易锦亲眼见到黑蟒鞭的巨大威力,惊讶之余,狠狠松口气。
金暮黎听到他终肯离开走远的动静,没有回头,嘴角却勾起一抹笑。
夜梦天一边输出灵力,与阵石灵力相连相融,一边默诵心法阵诀,一边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察看形势变化。
他此时只盼祷不要有太多厉鬼挣脱束缚,以便金暮黎能撑到凤鸣山的道长们赶过来。
但他知道,这种希望很渺茫。
淤泥法阵一旦破坏,就如江河湖海打开缺口,水流势必激涌,且缺口会在剧烈冲击下越撕越大,洪灾爆发。到那时,凭暮黎一人之力,根本顶不住。
果然,就在金暮黎以烟火圈为屏障,时隐时现,不断偷袭成功时,湖面上亦有更多的黑雾聚拢成形。
他们现出鬼身后,有的想上岛,有的往湖岸飘掠,有的冲向上空,受阻后狠狠撞击夜梦天一人支撑的晶莹阵幕。
金暮黎皱了皱眉。
厉鬼数量迅速增多,再靠偷袭,就是杯水车薪。而大烟叶子终究有限,一旦熰完,烟薄稀散,厉鬼便无所畏惧。
想到这,她的眼神陡然划过一丝凌厉,雪鹰般腾身掠向湖面,黑鞭劲扫。
红眼厉鬼嗷嗷乱叫,刚刚成形,便被打得魂飞魄散。
负责烧火的慈悲教弟子伸长脖子,寻着烟雾缝隙张望。
他们先是对那看不清真实模样、只能瞅见两颗猩红眼珠的人形黑雾感到惧怕,尤其是后起来的鬼影越来越巨大时。
然当一尾黑长劲鞭横空袭去,一击便令三只厉鬼同时消亡,顿时就有了足够信心与底气,腿股不再战战兢兢,差点尿湿裆裤。
金暮黎横扫八面,大杀四方。
她不知自己的灵魂秘密,只知大敌当前,必须伸出利爪,无情杀戮。
她也不知这其实是她的本能。
天魂珠在与不在,皆是如此。
夜梦天举着双臂,手撑阵心,目光却随着那道雪发身影移动。
然而,随着撞击晶白阵幕的厉鬼越来越多,力量越来越强,他便愈发吃力。
“除了圣女和法王,三十二坛主及所有慈悲教弟子听令,立即回屋紧闭窗户房门,塞严缝隙,护好家中妇幼,”教主饱含内力的声音传遍整个岛屿,“每间房屋的房梁上都有数把大小不同的桃木刀或桃木剑,取下来,人手一个,哪怕是三岁小儿。”
嘱完这段话,他厉喝道,“不要发呆,立即行动!”
负责抱草烧火的慈悲教弟子轰地散开,各自跑向各自院落房屋。
夜梦天又道:“圣女及四大法王听令,若水下凶灵倾巢而出时,援兵还没有来,你们须得助我一臂之力,帮忙稳固阻魂阵,不让他们逃出慈悲湖,祸害百姓。”
因执行任务而分散在四方的法王齐声道:“是!”
圣女叶青裳飞身而上,举臂过头,朝阵网输入灵力:“教主,你休息一下。”
夜梦天没有推辞,待二人平稳交接,才松开手,垂下酸软不堪的胳膊,却未闲着,从袖口掏出两张符纸,将其中一张折好放入叶青裳的鞶带里:“别动它,它会保护你不被厉鬼侵入身体。”
虽然隔着几层衣料,那指尖的轻微触感,还是令心有所恋之人皮肤麻颤,她低低道:“多谢教主。”
“是慈悲教连累了你,还说什么谢字,”夜梦天温声道,“劳烦你坚持一下,我将符纸分给四法王。”
叶青裳不敢看他,垂着眸点头。
直到夜梦天即将离去,才突然出声:“教主!”
夜梦天顿住身形。
“对不起,”叶青裳低声道歉,“当初你答应让我借用慈悲教的力量报仇,我明知你的意思是只杀易文度,却故意钻了你的语言空子,将易家灭门,我……”
她的头垂得更低,“让慈悲教真正背负恶名……对不起……”
夜梦天沉默片刻,拍拍她的肩叹道:“死者不能复生,事情已经过去,就不必再提,以后善待那些算是你弟弟的孩子,便是弥补你心中的悔意与愧欠。”
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