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一顿饺子换你几句吉言,”兰尽落好笑又无奈,“刚才听你们说寺庙被灾民打劫了?哪里的灾民?这么狠?”
“唉,”青年僧人叹口气,“因天干地旱,地里收不了几粒粮,他们没办法,尤其是只有几个月大、两三岁或四五岁的孩子,被饿得啼哭不止,甚至陷入昏迷。我们正命寺庙太小,存粮少,给了他们,寺里僧人就会没饭吃,住持为了大家不被饿死,便狠着心不开门,还令人轮流值守,没想到如闻和如思夜半换班时,竟私自开门放人进来……”
兰尽落皱眉:“旱灾的旱灾,雪灾的雪灾,路上得有多少饥民?”
“倒也不多,一路走过来,好像就水精城、颇黎城雪比较大,”青年僧人道,“其他地方还好。”
“一城辖三县,两个城,六个县,”兰尽落道,“那也不少了。”
“四面八方,出去找活路的人,往哪边走的都有,或者投靠亲戚,或者沿途乞食,还有的专门跑去寺庙或道观,”青年僧人微微摇头叹息,“若是香火旺盛的大寺庙大道观,自然能救济一下,帮忙渡过难关,可像我们正命寺那样的小寺庙小道观,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用来煮茶的红泥炉体小,燃不出大火,但煮饺子倒也足够。
晕倒的僧人进了暖和马车,又被喂下热水,再经饺子香味刺激,很快就醒了过来。
小腿被重新上药包扎,肚子也填个满饱,人便不能继续待下去。
何况那面容憔悴又沉冷的琉璃眸俊男已经开口驱人:“公主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搁太久。”
众僧道谢拜别。
公主突然在车里发话道:“将米面分些给他们。”
锦衣卫应是照办。
众僧又道谢。
公主却道:“遇到快饿死的,就帮一把,互相扶持着去斑陆城,周城主会想办法帮大家渡过难关。”
众僧刚应下,公主又补充道:“吃饱了别什么都不干,只等下一顿送到嘴边,你们要帮周城主将灾民招呼起来,做些搭棚建屋、重修官沟之类的体力活,毕竟周城主并没有负责外来流民的义务,不能受灾之后,没人管就叫唤,一旦有人管,就觉得可以心安理得白吃白喝。粮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哪儿都缺,多一个人的口粮,周城主就要多累少睡绞尽脑汁想办法。”
众僧忙应,快要额冒冷汗。
兰尽落微微压低声音道:“我们离开之前,斑陆城的粮食有一大半是公主殿下省吃俭用,费心筹款,从周边邻城高价买来的。”
众僧恍然大悟,又冲大号马车行了个佛礼。
红泥小炉和四块木板被收起,车队打算继续前行。
却在轱辘即动之时,青年僧人忽然疾步上前:“公主殿下!”
专扈加长马车的呙纲新见他神色有异,便拦下道:“何事?”
青年僧人略微犹豫:“贫僧如智,能否……能否近前说话?”
呙纲新因警惕而欲不允,金暮黎却道:“让他过来吧。”
她哼了一声,“被灾民捣了老巢也不追究、连恶狗都不愿出手击杀的笨人,还能伤到本殿?”
呙纲新心说难保不是苦肉计。
可既然金暮黎发话了,便侧身让开些,只是将刀拔了出来。
如智紧靠车辕,声音也压低许多:“公主殿下,贫僧遇众同门之前,曾去大光明寺求助,不料,大光明寺竟山门紧闭,静悄悄犹如无人。贫僧直觉不对,便循树攀墙,偷偷张望,谁知,谁知……”
呙纲新见他面露觳觫之色,不由眉眼一凝:“你看到了什么?”
“贫僧看到、看到……”如智面色发白,嘴唇微颤,“庙院里有很多师兄,但他们神情僵硬,动作迟缓,好像被人控制了心神。而指挥他们做事的,是个、是个……”
被挖出来的回忆,让他此时想起仍然惊惧,瞳孔骤缩,“是个戴着盖住半边脸、下有半口獠牙的恐怖面具人!”
“什么?獠牙面具人?”歪歪斜靠着棉被车壁的金暮黎陡然坐起身,“大光明寺在哪里?”
“无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