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香茗。
这种外表素雅、毫不张扬的低调奢华,他很喜欢。
真正的有钱人都是不显山不露水,比如那个世界买了整栋楼,却衣着普通、待人温和的朋友。
只有那些有点儿小钱、其实并不怎么太趁的人,才鼻孔朝天,到处显摆。
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
去饭店吃个饭,都颐指气使。
若是可以,他们简直想把服务人员踩在脚底下。
有些人更是恨不得把内裤套在头上当帽子,吊牌当额饰,好让旁人看到他穿的是什么名牌。
殊不知,在真正的有钱人眼里,这样的嚣张言行有多可笑。
那才是没见过世面、妥妥的乡巴佬。
更可笑的是,部分人挥霍的其实是拆迁补偿款,并非凭自己能力挣来的。
也不知哪来的炫耀底气。
妘青芜抿了口茶,心里想着:若金暮黎来自那个世界,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不喜结交惟利是图、蝇营狗苟之辈,便暗暗希望她与自己是同类,这样才能长久做朋友。
想起昱晴川说的“暮黎山庄的桌椅家具基本都是石头”,他忍不住轻笑起来。
为了防火,竟如此不讲究,真是可爱得很。
小厮看着他的笑容,眼睛都直了。
他的三少爷,笑起来真好看,昳丽容貌令天地都失了颜色。
而在马车离开后的妘家堡里,大公子妘千陌正微微蹙眉,低低叹息:“二弟,你说,杜宗师能看出来吗?”
妘百草手里拿着蓝瓶毒药,无意识般道:“那可是千金难求杜宗师,必能算出三弟灵魂在哪里。”
妘千陌喃喃道:“我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妘百草欲抬臂的动作一顿:“他都霸占了三弟身体,有何对不起。”
“那样的残腿……”妘千陌摇摇头,“看他那么崩溃,显然也不是他愿意的。”
妘百草沉默片刻:“且看杜宗师怎么说吧。”
若命定如此不可改,便还是将他当作亲弟弟,毕竟那还是三弟的身体,流着和他们相同的妘家血。
投水后的三弟变化太大,让人很难不怀疑。
三弟因残废不能练剑习武,只能学学文的东西。十几年下来,字写得格外好,丹青也在名师水准。
即便溺水能让人丧失记忆,固有的习惯和技能却不可能颠覆。
妘青芜的握笔姿势就很不对。
更别说那哩溜歪斜、狂野得看不懂的字。
真草隶篆,哪个都沾不上。
还有那短胳膊短腿短身躯的怪画。
根本不是流风国的东西。
堡主老爹不在家,未来堡主和另一根妘家支柱背着妘青芜私议后,一致认为三弟可能被夺了舍。
只是未来堡主更倾向于夺舍之人,属被动受之,没有主观故意。
妘百草未下论断。
即便妘青芜的表现让人觉得他很无辜,甚至是在替三弟受灾受难,也还是要等杜宗师的神算结果。
妘璎怀里揣着妘家未来堡主的私信,信里除了念恩道谢、拜托恳请之词,还有妘青芜的生辰八字,只等见了面,结果就会出来。
四弟言行佻?,跅弛放荡,看起来像个不靠谱的,实际上心思很是细腻,且在暗器和毒药的天赋上,并不输于两位兄长。
只是人虽聪明,却不肯好好干,一天到晚在外浪荡游玩。
妘百草怀疑四弟是怕自己夺了大哥二哥饭碗,伤兄弟情,才故意懒懒散散,把勤奋收起来。
因为他也暗中担忧大哥会把他视为继承堡主之位的威胁。
一山不容二虎。
虽然大家都默认大哥是克绍箕裘的未来堡主,也没想跟皇子夺位似的,打算展开激烈又残酷的竞争,但大哥信不信,心里有没有觉得二弟是绊脚石,属于潜在敌人,谁也说不准。
可他又不愿因此藏拙,把自己弄得像驽骀劣马,绝世庸才。
人生短短几十年,何必活那么憋屈?
大不了被大哥猜疑并出手,最坏也不过一个“死”字。
还能怎么样呢。
埋没自己才华,选择窝囊过活、蛰居度日的事,他绝不会干。
而妘青芜如何也没想到,妘家老大老二暗地里有这种骚操作。
半个月后,在强壮车夫“吁”的一声吆喝下,马匹的啴啴喘息声中,外素内奢的马车停在一个名叫瑀陬城的小城城外。
经过这一路,因始终没有机会靠近妘青芜,又不好意思觍着脸往上凑的兰尽落,如有荧荧星光般的眼睛,已渐渐黯淡下去。
他将众人安置在客栈,又点了一桌佳肴盛馔,才带昱晴川去了那片隐蔽山谷。
青羽早已从琼雨国回来。
只是,他成天抱在怀里的那只可爱小兽,已经恢复金暮黎的人形模样。
紫色騟马散在一旁悠然吃草。